“红糖水。”
“感觉味道有点奇怪……”郁光小声道。
叶斯没接这个话茬,只是眉眼下压显得有些严肃。
“喝完。”男人说。
“哦……”
男人偶尔严肃的时候很唬人,本就淡漠的眉眼看上去愈发锋利,郁光怯怯垂落眼睫,安静吮.吸着红糖水。
那种奇怪的铁锈味不是郁光的错觉。
随着吞咽的几大口红糖水,腥甜生锈的诡异味道愈发浓郁。
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暖到四肢百骸,特别是胃部,无端端积郁了股燥热。
可他对叶斯学长的确存在种盲目的、无条件的服从性。
咕嘟咕嘟几口喝完了这杯略显奇怪的红糖水,郁光抿了抿湿润的唇瓣抬起脑袋。
“喝完了。”声音软乎乎的。
叶斯朝他点头,“走吧。”
“啊……?”郁光愣了下,不太明白叶斯的意思。
“下节不是书法课?一起过去。”
郁光这才想起叶斯已经是书法课的学长导师,他们是要去同一间教室的。
忙不迭点头,害怕耽搁时间似的,他快速背好书包,畏手畏脚跟在了叶斯身后。
男人回头觑了他一眼,视线停顿几秒,但也没说什么,提步往另一栋教学楼走。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长廊,湿漉漉的风撩起叶斯的衣角又翻飞他的碎发。
他闻到被包裹在肉眼不见的水雾中的雪松焚香。
可他实在不想去上书法课,更不想见到那个满脸褶子的老头。
应该是上次叶斯掐着他下巴玩弄时被陈钟国注意到,像是残破钥匙找到同样损坏的锁扣,扣合之间开启一扇生锈闸门……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书法教室门口,同学已经到了很多,各自铺开宣纸准备笔墨。
陈钟国破天荒来得很早,正躬身在叶斯身边赔笑,褶子脸皱成一团,像擦过桌子的草纸,也像谄媚乞食的狗。
郁光躲到旁边,掐着嗓子爆发出一阵干呕,又捋出更多碎发挡到眼前,才推门进去。
叶斯正在看他,好在陈钟国已经走回讲台,而非是在叶斯身边杵着。
“过来。”男人盯着他的眼睛道。
话语刚落,郁光便察觉到好几束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其中有一道格外粘稠。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眼神。
郁光浑身僵硬半秒,机械地朝叶斯身边走去。
陈钟国对叶斯是畏惧恭敬的,在他来到叶斯身边后那种如蛆附骨的粘稠感渐乎消失。
脑海中闪过某种念头,郁光垂着脑袋又往叶斯那边挪了挪,像寒天里凑近取暖的小动物。
这个办法果然奏效,书法课后陈钟国没再叫他单独留下来。
教室后门不知什么时候锁住,他们需要从最后一排绕到前门出去,
郁光沉默地跟在叶斯身后,随大流走着,却在经过陈钟国身边时感到手背被人为不可查地摸了下。
浑身触电般一抖,他加快脚步闷头往前走,却忙不迭撞上前方叶斯的后背。
懵住好一会儿,郁光才捂着脑袋道歉。
“叶、叶斯学长……抱歉、我……”
垂头的他并未来得及打量叶斯,便被男人揽住肩膀拉倒身前了。
郁光自然也没瞧见叶斯倏然阴沉下去的脸色和回头盯住陈钟国的狠戾眼神。
小家伙这回是真的胆怯,并非伪装。
叶斯通晓世人,自然不会看不出着些微变化。似乎有什么事情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却没叫他及时发现……
少年的身体在发起抖,淋浴小兽似的。
叶斯再度回头压低眉眼,一寸寸扫过陈钟国。
耳边传来几声学生的惊叫和吸鼻子的声音。
陈钟国被吓尿了。
叶斯揽着郁光走出教室,走出那扇生锈的门。
在混乱的光线交叠中听见些模糊低声的议论——
“这什么味儿啊?”
“好臭、像厕所的尿sao味吧?”
“我靠……你们看陈老师的裤子!这……”
顺着陈钟国的裤腿,在地板砖积了一滩水渍。
好歹是扣着学生学分的老师,议论声渐乎微弱下去,学生们不约而同加快了出教室的脚步。
阴沉一早上的天,此刻竟开始放晴,悬日在云层迭起的缝隙中露出眼睛审视。
郁光抬头对上夹缝中的眼睛,被其中日芒刺痛,匆忙避开。
“叶斯学长……我想去洗个手。”他嗫嚅道,得了应允后才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跑。
学校洗手间是整面的大镜子,其上印着银色楷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郁光盯着三行字看半天,最后从喉咙里挤出声嗤笑。
镜子里的郁光神色冷淡,甚至说阴翳,桃花眼压低眯起,比刀片更锐利,与方才在叶斯面前的模样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