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咚”地一声又闷又沉,磕得结结实实。把沈稚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去扶他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倏而记起他肩上有伤,便又讪讪收了回来。
自觉有些丢人,便冷冷哼了一声。
阿蛮低头,并未瞧见她的动作。
只听得见声音。喉间苦涩的滋味仿佛针刺一般。
他不知道这是要哭了的征兆。
只是心中煎熬的滋味再也忍不住,不禁抬眸僭越地直视她的眼睛,不舍和留恋藏也藏不住,“小姐真的……要送阿蛮回去吗?”
沈稚当然猜不到这小兽奴的心思!她再怎么聪明,也想象不出阿蛮会了解上辈子的自己如何行事。更何况,她是死后重生的。经过真正的覆家灭族之祸,那些所谓的“规矩礼法”岂能再如前世一般约束住她?
所以她重生之后,再不顾忌沈媛。不顾忌老夫人。甚至不顾忌定国候。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在短短几年内尽可能多的为定国侯府积蓄足够的力量,在大厦将倾、难以挽回时,保有一份让族人们活下去的底气。
当然,能结束乱世更好。
上辈子看来一经查实便罪无可恕的“窥伺祖母行踪”,在如今的沈稚眼里,实在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罪过甚至不及“奴隶胆敢欺瞒主人”来得大。
所以,当小阿蛮低着头乖乖“认罪”时,她心里已原谅了大半,只不过是撑着小姐的面子,打算再给他长点教训罢了。
可当阿蛮抬头,给她看见那双漂亮的金棕眼眸中蓄了大滴眼泪,颤着声问她是不是真的会把他送回去时……
沈稚刹时间就心疼了。
开玩笑,阿蛮才多大呢?刚刚给她出生入死过,为了替她守住流言的秘密,说句搏命都不为过。不过是一次不懂规矩,以后慢慢教就是了,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就把他送回去接着赌兽?
沈稚轻声安慰他,“阿蛮宽心。纵然你做得再错,主仆一场我也不会再把你发回原处。大不了寻处庄子予你闲差……”
阿蛮脸色瞬间惨白。
异族人那长长的卷翘睫毛无意识的闭合上,于是忍在眼圈儿里许久的水润,终于还是顺着面颊滴落下来。他恍若不觉。仿佛肩上伤处痛极了一般蜷缩起来,喃喃道,“小姐当真…不要我了吗?”
真狠心啊……
完全不知道,从漠北到都城,他为了来到她的身边,付出过多少代价。
沈稚惊讶地望着阿蛮,刚刚还恃宠生骄、胆大包天的小护卫,此时竟忽然软了下去。不过他也只停了几次呼吸的功夫,就低着头膝行几步来到她脚边,不敢看她般盯着地面,却伸出手卑微地拉着她的袖口哀求,“小姐,阿蛮无父无母,自幼没有管教……求小姐心善,饶我一次,阿蛮愿一生都侍奉小姐,绝不再犯。”
“小姐,阿蛮如今肩上只是小伤,半点不耽误给小姐办差。当初,我是一路被穿着琵琶骨,卖到都城的……”
“阿蛮在漠北时就到处流浪,不仅没有亲人,还被仇家四处追杀,再也回不去了。”
“在南
第38章 教育
阿蛮愣怔怔的,难以相信的望着此时近在咫尺的沈稚。青涩的嗓音中还带着一丝茫然,“小姐是…愿意留下阿蛮吗?”
沈稚给他擦干净脸,巾帕随手一递,阿蛮慌忙伸手接过,金棕眼眸始终渴盼望着她,一眨不眨。见她始终未言语,眸光渐渐黯淡下去。忽然,听到她一声无奈的叹息。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阿蛮如闻天籁。表情瞬间鲜活起来,重重地叩首,“多谢小姐宽仁!我…”因情绪的悲喜起伏太大,他竟一时嗓音哽住,说不出话来。满脸的雀跃欢欣,半点不知遮掩。
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看得沈稚也不自觉跟着上翘了唇角。此时若给他长出一条尾巴来,必定是摇得欢快。
只是,他是美滋滋的了,发愁的人就换成了沈稚。
阿蛮毕竟不是兽园里的宠物,可以关着养起来——喜欢时逗弄着玩玩,没空时就让下人们妥善照顾着。他是个活生生的凶夷小少年!而且破坏力惊人,那些凶兽们完全比不了。
偏偏还胆大包天,肆无忌惮得很。
想起昔日初见时,这小兽奴便嚣张地挑着眉毛、弯着嘴角威胁管事,要人家夜里做梦小心些,别莫名其妙掉了脑袋!今日给她当了护卫,只因老夫人罚她跪几刻,就敢趁夜里私自潜入静萱堂……若不是被金衣侍发现了,天晓得这混小子想干什么!
教也教不听,打也打不怕。如何管教?
她既然把他带回府里,就得为他将来的人生负责。阿蛮的天资惊人,绝非池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