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姑姑额头青筋亦突突乱跳——这会儿想起她来了,之前苦口婆心地劝,这两人一个都不听!咬着牙,“所以我才极力反对阿蛮当这药人……”
且不说阿蛮顷刻间反控蛊毒如何惊人。小姐的蛊是沈媛在濒死时以血脉过给她的!先天就不足,与阿蛮体内的蛊王相比,本就弱了几分。
她的内息又只是为了养身而静修,与阿蛮内力的浑厚纯正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此刻两蛊还未等相遇相争,就已经如此强弱倒悬……
将来又该如何是好。
她此刻反倒不担忧主蛊、跗蛊之争了,最后可别是这两枚双生蛊根本就凑不成一对!
沈稚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处,秋水般的眼眸微颤,片刻后又慢慢恢复了平静从容,“阿蛮先回去修养。”又低喃一句,“此事恐怕不能等到月圆再试……”
熟料凶夷人却并未离开,“小姐,阿蛮如今已是你的药人。这蛊究竟有什么内情,该如何祭饲,又怎样为小姐解毒?不妨对阿蛮直言。事涉小姐安危,阿蛮倘若一无所知,又怎么可能安心休养呢?”
沈稚登时有些磕巴,“这…此事……”求助望向红袖。
红袖姑姑却偏头望向旁处。
沈稚定了定心,沉声一字一句道,“阿蛮乖一些,你如今是我的‘药人’了,解蛊之事我让你如何,你便如何。再敢质疑我一次……那身牌你这辈子都别想要回去。”
凶夷人被她震住了。
沈稚莞尔,一步步走到他眼前,抚了抚阿蛮面颊,“你为我吞了一枚剧毒的蛊丸,这心意我会记得,今生都不会忘的。”
阿蛮惊到了,心脏不受控的狂跳,僵立原处一动不动。心底有个声音,莫说区区一枚蛊丸,便是十枚、百枚,他此刻都毫不犹豫吃了。
似乎能感受到这心声一般,沈稚竟忽然抬手,慢慢贴到他胸口烙痕处,细细感受掌心下那不同寻常的剧烈心跳、凶夷人金棕的眸光发颤,不可思议望她。沈稚桃花眼中水盈盈的,眼尾藏着浅笑,她又靠近了一小步,两人几乎要碰到一处。她轻声低喃,“阿蛮,你之前所说,愿为我赴汤蹈火,做什么都可以。这话……可是真心的?”
凶夷人望着她的眼睛,嗓音微哑,“至死不渝。”
她忽然笑了,“好啊,证明给我看。”
勾了勾手指,凶夷人迟疑着微微低身,附耳过来。蜜色耳廓连着脖颈都红晕一片。沈稚毫不客气地将清浅的气息吐在他耳畔,“今日戌时,来汀荷院找我。这蛊遇到些意外,不能等到月圆毒发时再想法子了,懂吗?”
那气息温热而柔软,似绵绵不绝般萦绕在敏感的耳廓……凶夷人备受煎熬,完全没意识到需要‘懂’什么……他全部心神都用来抵御那份不该有的悸动和贪念。
可难耐的热意和酥麻仍顺着脊椎骨渐渐漫延全身。他终于忍不住,脖颈轻颤一下……
慌忙借点头应“是”而遮掩过去。
沈稚眸中带笑,没有戳破这小小的把戏,但也不准备放过他——她继续对着那红透的耳廓轻声吩咐,“来之前,阿蛮要先去守卫库房,寻一些玄铁重镣、和厚实的牛筋索来。千万记得,要挑能治住你的才行……”
拓跋临羌身体一僵,哑声道,“小姐,阿蛮绝不会……”
“嘘——”沈稚在他面前摇了摇手指,“我自然信你不会伤我,不然又怎么会让你自己去寻戒具呢?只是……阿蛮武功毕竟太高,万一熬不过那毒蛊发作,挣扎起来无意伤了我怎么办?”
“你忍心吗?”
“不…”
“那便好。”沈稚笑盈盈的,“你听话吗?”
“嗯。”他闭目。
“阿蛮果然不会让我失望啊。”沈稚轻轻捏了捏凶夷人温热发烫的手心,“戌时,我等你。”
*
半轮明月高悬,汀荷院里冬雪映着灯烛,剔透晶莹。
沈稚平时沐浴的汤阁里此时水汽氤氲,花瓣飘满玉石堆砌的汤池。隔着一架梨花木的大屏风,外面有个醒盹儿用的矮榻。
此时沈稚就坐在这矮榻旁,静静看着半躺在上面的凶夷人。
他身上并无任何束具,却被一句话牢牢钉在矮榻之上。氤氲的水汽湿了金棕的眼眸,深邃的五官因无措而显得有些青涩稚气。“小姐,我、我不明白…”
沈稚微微蹙眉,挑着他的下巴,“这有什么难懂的呢?你的蛊炽热,我的蛊冰寒。为了让他们彼此适应,你下汤池泡上一泡,不就取个居中的温热了么?”
“你是我的药人啊,怎么可以害羞呢?乖些,衣裳褪了,泡进去。我背身不看你就是。”说着话,还当面将一包包纱布包裹的药材放进热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