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却颤得更厉害了。不经意咬了一下嘴唇,又马上松开。连呼吸都急促几分。
沈稚心中纳罕,有那么疼么?她下手挺轻的呀。暗暗生出几分心疼的悔意。
阿蛮却红着脸,小心翼翼凑过来。慢慢伸出双手,试探着去解沈稚的面巾。
沈稚心中奇怪,却也不躲。两人挨得极近,从这个角度恰能看见阿蛮的下半张脸。他的下巴生得极好看,唇形也很漂亮,看起来还有点软。鼻子又挺又精致。
凶夷人的骨相真没得说。俊美如同画中走出的人。
阿蛮显然也知两人距离极近。心跳得急促,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手指有些不受控的微颤……片刻后,终于将那黑色的遮面布巾解了下来!
阿蛮松了口气。将那布巾平着托在两手之间。又比了比自己被沈稚纤纤素手遮住的眼睛。
沈稚恍然大悟。谨慎地慢慢放下手。
阿蛮果然老实。一双深邃的眼睛始终乖乖闭着。
然后飞快地将那条布巾绕过脑后系好,还打了个死结,牢牢遮住自己的视线。
沈稚这才满意,拍拍他的头顶。“算你乖。”
凶夷少年的头毛软软的,还有几分水汽的湿漉漉。
阿蛮脸红得厉害。低着头,一言不声。
*
片刻后,仆人引着一位姑娘进了落玉溶洞。
她五官生得一般,肌肤也不算顶好,可眼角眉梢的春情和一缕似有还无的羞涩却格外动人。她婷婷袅袅地走进来,低着头不敢看人,深深地屈膝行礼,“二公子安好。”
宇文诺哈哈一笑,极是熟稔地打着招呼,“你来啦?过来,我给你引荐一个人。这位便是燕阳王的小公子,兆嘉玉。”
那姑娘身形一晃,抬头难以置信望着宇文诺。
似乎不敢相信这里还有旁人,他竟让她出现在外人面前!
宇文诺不以为意,笑着起身走近她,拽起姑娘冰凉的手,将她引到席上,“嘉玉啊,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定国候的爱女、长平郡主的亲姐姐,也是我的爱妾,媛儿姑娘。”
沈媛瞬时如遭雷击。双目间盈满泪水,难以置信地颤声开口,“你、你说什么…”
宇文诺怜香惜玉得很,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迷恋地轻嗅着,“媛儿,你都服侍我这么多回啦。怎么?这会儿难道又不愿嫁我了?”
沈媛闻言,长长松了口气。为难地咬着嘴唇,含羞道,“那…那自然是不会反悔的。我愿意‘嫁’给你。”她着意咬住了这一个“嫁”字,仔细观察宇文诺的反应。
只有正妻才是嫁。她堂堂侯府千金,才不是什么侍妾!宇文诺方才定然是说错了。他这人便是这样,风流惯了,偶尔说话难免唐突些。她要有正妻的容人之度才行。
宇文诺才没空儿理会她这点文字上的嚼头。开怀笑着,“那便好。”推了推她的肩膀,“喏,愣着做什么?去给小世子斟酒啊。”
沈媛不愿。兆嘉玉比她还小,身份上也不过是个王爵庶子,凭什么让她去斟酒?
小花魁见状连忙笑盈盈地解围,给兆嘉玉斟满金樽,“奴儿服侍小世子爷。”白嫩的小手柔若无骨,递了个酒壶给沈媛,“劳烦这位姑娘服侍宇文公子了。”
沈媛松了口气,感激地冲她点点头。
小花魁连忙含笑弯了弯眼睛。遮住眼底的不屑和嘲讽。
宇文诺则完全不在意两个姑娘的眉来眼去。含糊应付着兆嘉玉对沈媛不住口的夸赞——什么天人之姿、倾国之色……张口就来。
两个男人都清楚得很,沈媛最娇贵的可不是容貌,而是她的身份。能把老对手定国候的爱女当做侍酒女奴,召之即来。这份畅快得意,难以用语言形容。
宇文诺命沈媛弹琴,小花魁跳舞,给两人助兴。
沈媛心中虽不快,但小花魁笑盈盈来请,她念着她刚刚为自己解了围,便没有拒绝。
歌舞又起。
*
沈稚已然麻木了。
从沈媛刚出现时,她就惊得呆了。初时看沈媛似乎不情不愿,她还妄想着她是被逼迫的,明知那石洞不容人通过,仍是用手撑着,试图挤过去救人……
可很快,沈媛就亲口承认了“愿嫁”。
此刻竟自甘堕落到同妓子一同献艺邀宠!
她已经绝望了。
那是宇文丞相府的宇文诺啊!
定国侯府的死敌!
她究竟在想什么啊……
*
没让沈稚久等。
宇文诺和兆嘉玉交谈起来,完全不避讳沈媛就在一旁抚琴。
“小世子,我与你交个底,这继子袭爵之事,只怕是不成了。”宇文诺一边看歌舞,一边随口说道。
原来,他早与兆嘉玉有书信往来,知道这小庶子的野心奢望后,便略施计策,想通过沈媛之口,将此法奉给定国侯府的长房。让定国侯府打个继子袭爵的先战。看看是否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