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身边的苏静南，还在看着他，等他回答为什么不吃了。
叶时云简直不敢看他，视线瞟向碗里。
碗里的鸡腿被去了皮，炖得软烂入味，汤鲜而不腻，色泽漂亮。
叶时云脸有些热，尽管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是问了一句：“今日的菜是谁做的？”
王公公候在一旁等的就是他这句，没人比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更懂得察言观色，揣摩皇帝心意的了。
以前王公公只是怀疑，这叶云就是叶将军家的叶时云，现在他十拿九稳，敢拿头上的脑袋赌这就是叶时云。否则如何解释，今日陛下偷笑了无数次，连上朝时的气氛都不像往日那般严肃。
须知自打那位小公子逝世后，陛下便一改当年温和的性格，变得狠戾易怒，旁人稍不注意就会触及怒火。
这样的苏静南，不止近旁的人每日提着脑袋小心翼翼。
连满朝文武都终日战战兢兢，从衣着到举止，从朝堂到家中都谨小慎微。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被有怨的同僚参上一本，亦或是无意得罪皇帝。
而叶时云的名字，更是所有人不可言说的禁忌，多年来无人敢提。
今日早朝，一位王爷提到方思源时，不小心说了句“从前叶公子的侍从”，当时满殿寂静，人人都屏住呼吸。
说这话的王爷自己也是脸色煞白，浑身都颤了起来。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皇坐上的苏静南会勃然大怒时，苏静南却像被他提醒，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轻轻一。而后才温声道：“他就这么想回来吗？老七不行，竟说服你们开始游说，罢了他要回来就回来吧。”
不止王公公震惊，下方的人更是一个个瞪圆了眼。
王公公比他们知道的多一层，马上就想起了躺在龙床上的某个人。
苏静南不愿公开，他也只能守口如瓶。
朝后对所有上来打听苏静南心情为什么好的大臣，一一装傻。
此件事后，苏静南的又一行为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么多年陛下唯独只给一个人做过饭。
这位特殊的人就是叶时云。
但现在，苏静南再次光临膳房，亲手杀鸡、切菜。且做鸡肉的手法，正是那位所喜欢的，去皮炖软，上菜时满锅鸡肉，只夹了两条腿。
这么多暗示，王公公哪敢怠慢叶时云，忙在他问“今日的菜是谁做的”时，给陛下暗暗助力：“回叶大人的话，这都是陛下对您的心意。”
“您不知道，刚下朝陛下就去了膳房，亲自给您挑了肥鸡。之后自己火、自己杀鸡做菜，丝毫不准奴才们插手。”
叶时云又看了苏静南一眼。
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可从别人嘴里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苏静南可是皇帝，人说君子远庖厨，而他身为皇帝却愿意为他做这些事。
不感动肯定是假的。
苏静南看王公公：“要你多话。”
末了又给叶时云剥了一个虾：“可还对口味？”
苏静南的厨艺叶时云当年就知道，如今只增不减，叶时云不好让他一个皇帝又给自己做饭，又给自己夹菜的。也给他夹了一筷子别的菜：“好吃。你别帮我剥了，我自己会动手，吃完你就快去休息吧。毕竟昨夜，你一夜没睡……”
叶时云：“……”
他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苏静南昨夜不睡觉，在干嘛，想必在场众人个个都心知肚明。
他再说这句话，完全是公开处刑。
知道他面皮薄，苏静南遣退伺候在旁的宫女太监，准备说点别的：“时云，除夕夜时我想去祭奠母后，你能否和我一起去？”
同是男人，叶时云知道他此举意味着什么。
——这是要带他去见母亲。
怕他多想，苏静南急切地解释道：“非是强迫，若你不愿也可以。”
叶时云没立刻给出答复。
昨夜一事他其实是有冲动的举动，当时他只看到眼前，并未想到今后。
在系统问他“所以你是接受他了吗”，叶时云想回答的是不知道。他不后悔昨天的一切，今日醒来时心情亦是愉悦的，可他到底该和苏静南怎么样，他心里还有些茫然。
感受着自己的心，他对苏静南应该也是喜欢的。
这份喜欢不止是此时才有。
若要一层一层追寻下去，大概和苏静南一样，是许多年前就存在的。
只是他从不敢细思，也不敢面对。
想了很多，叶时云把自己想到心软，再看苏静南时，内心动摇无比：“好。”
这么多年了，他不该把自己困死在当年的阴影中。
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他，身边的人也不再是当年的那群人。
所以……
既能遇到一个值得的人，他或许该大胆地迈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