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是因为风,而是夜行的感情,让他冷得心底发麻。
他无法说出什么可以安慰他的话,只因他也自顾不暇。
嫉妒?羡慕?他说不清,此时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要问出口,他得到了他一直苦苦思索的答案,又如何?
明明是他与夜行相遇得更早一些,明明他对夜行先动情。而如今,夜行为那个冷血的人肝肠寸断,而他却只是他的友人,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还要装出从未动情的姿态。
为他不甘心,也为自己不甘心。待到夜行讲到池韵上夜生阁,夜行被贬下山,许是旁观者清,他忽然将一切看得清明。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呆子没明白池韵对他的感情。
有个自私的念头闪过。
青筱抿抿唇,头靠在他肩上,冻得僵硬的手指悄悄敷在身侧那人手上汲取那人的温度:“夜行,借我暖一下。”他声音轻轻柔柔,却是不妖不媚,较池韵多了份如水般的温柔,少了几分活力。
青筱的手冷的很,就像是没有生命一般,接触的那一瞬叫夜行有些心惊。他忙道:“手怎么这么冷?别坐了,回去吧。”
青筱阻止他的动作微微一笑:“无妨。我想多坐会儿。夜行,你打算去云州吗?你可不可以……”忽然胸腔一阵揪似痛苦止住他后半句话。他强压下异样感,对夜行挤出一个笑容。
或许这就是天意,他注定不能陪在他身边。
那么,就自私的再让他陪自己几天吧。”
“夜行,其实……”他近乎是整个人依在夜行身上,目光涣散地望着远处那座楼阙。
“其实什么?”夜行,没察觉出身侧这人的异样。
“再陪我几日吧,再过一阵我该就要离开花满楼了。这般,七日以后,我便告诉你。”青筱浅浅地笑着,不知不觉眼泪就落下来,沒入松软的狐裘里不见了踪迹。他垂下头,好在夜行没看见,他吸了口气,继续道,“你若是听了,约莫就不想离开了。”
夜行一怔,正要应,青筱又摇摇头,“还是罢了,罢了。夜行,我冷,带我下去吧。”
夜行颔首,拥着他翻回屋子里去。青筱从桌儿上拾了暖炉抱在怀里躺回榻上,这几步走得有些摇摇欲坠。
见素手合上床帏纱帐,里面才传来慵懒虚弱的声音:“近来乏困,便不招待你了。最后只想告你一句,我在这地方最清楚做人玩物是怎个滋味,你真当他甘心舍了自由到叶言之哪里去当真是因为恨你么?他若是认真的,夜生阁是做什么的地方,你岂不早是身首异处了?”
听青筱这些话,夜行忽然脑子里蒙蒙的,张着嘴瞪圆了眼睛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心里惊喜,又怪自己发觉的晚,一心想快些去夜生阁寻他。这会青筱又开口:“你且别这样急,计划好了再去,反正离大婚日子还早着。这一趟,要带他逃出来也不容易。”
他似是有些中气不足,这些话说得困难,沉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或许这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攒了些银钱,放在那边花瓶里,你自取走。日后带他逃离这里,少不得银子。”
夜行没动:“我拿去,日后你如何?”
帐子里传来声浅笑:“我离开花满楼,还能缺银子么?反正用不上,便给你。”
夜行当是有人为他赎身,过些日子便要接走,夜行道:“那恭喜你获得离开这里,但这银子我收不得。”
这句恭喜叫青筱不由苦笑,但他也不做表示,只又道:“这般,我有件事托你去做,就当是酬劳,如何?”
夜行这才颔首,青筱道:“倘若你那边稳定下里,日后每年清明替我去扫个墓。祭拜不用,只带些甜酒,我……那故人爱甜酒。”他从枕头下面摸出个信封来,由床帏的缝隙递出去。
“这是地址,记着,未到明年清明,不得拆开。”
夜行手指捻着那信封,垂眸久久才道:“青筱,你为什么对我这般好?”
帐里那人没言语,良久才开口:“或许是一见如故,我当你是知己。有些乏了,便不送你了。”
夜行默然,对着那帐子作揖,才从花瓶里取了个沉甸甸的布包,翻窗而出。
良久,青筱掀开帐子,他清秀苍白的脸上已然潮湿一片,他起身,颤巍巍地走到窗边,明知那人已经走远还是忍不住张望。外面百姓家中的灯已经熄了,唯有山上那楼阙还是亮堂堂的。
他从一侧取了琴,微微颤抖的手拨弄琴弦,口中轻吟一曲断断续续的不知名的曲子,曲调说不出是悲凉抑或是绝望。
挑出最后一抹琴音,他抬手拭去面上的残泪。
忽然他抬眸,对着前方勾起一抹这世间最粲然最温柔,足以融化整个冬天寒冰霜雪的笑容,他声音很轻,声音是少年般生涩又小心翼翼:“夜行,可不可以带我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