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柒神色一顿,转头去看冰柱:“经验浅薄,难免反噬。”
李无疏还想追问他看到了什么伤心事,却瞥见他微微抿了抿唇,惊觉他这回居然讲了这么多话,现在想必已经口干,只是不知道他这番慷慨解释,是不是出于对自己这个将死之人的施舍。
阮柒却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提醒他道:“切玉真人想必就在内中。”
临到最后关头,李无疏反而不急了,长吁短叹道:“五年不见,也不知切玉仙子有没有忘了我。我平白减了十几岁,如今这幅模样,她还认得出吗?一身风霜,却可惜没有机会整理一下仪容。”
阮柒听他一阵胡言乱语,略一皱眉:“想必她已候你多时。”
李无疏却在一块冰柱上坐了下来,端着参阳剑仔细擦拭起来:“你不懂,人间有种情怀,叫做近乡情怯。愈是想见的人,愈不敢见。”
阮柒站在他身旁,也不急躁,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你打算何时去见她?”
“或许等到这阵子醋味散了。妒忌的嘴脸可不好看,你说是吗,于代宗主?”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道银光自参阳剑上飞出,化作一个窈窕身影,轻轻落定在李无疏身前。
“李无疏,想不到你相貌生得不错,这张嘴更是生得利索。不如把这根舌头割下来留赠予我,陪我日日说些俏皮话来,打发时光。”于无声一双秀目在他喉舌间流连,仿佛真的在考虑如何割下他的舌头。
李无疏正色道:“我对两位师姐久别重逢的愿景十分期待。师姐却近乡情怯,我不讲些俏皮话,怎么将师姐您的元神从我剑上请出来呢?”
第二十五章 一以贯之
五年来, 于无声试尽一切方法,始终进不得“对岸”,不得不与自小一起长大的于斯年隔湖相望,咫尺天涯。谁想李无疏竟自己找上门来, 当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于是假意让他自去找寻于斯年, 以惩戒的名义将他放逐到冰冻的天心湖上, 并给以提示,自己则将一半元神附着在参阳剑上,静候他遇险时召剑。
这一路艰险非常, 李无疏没有参阳,绝对寸步难行。
李无疏道:“师姐甚至还考虑到我功体受克,不能发挥实力, 辗转相赠牵丝绕魂香, 助我一臂之力,当真心细如丝。”
于无声望着他二人调笑道:“只是不知,在旁的事情上,可有助到公子一臂之力呢?”
提到这事李无疏就一阵恼火,如果不是中毒, 他也不会轻易被芳寸心的举动误导。
李无疏道:“我与芳寸心的相遇,想必也同师姐的布置不无干系。”
“你说那只小白狐狸?她是这一带实力最强的雪魅, 岂会放过任何一个外乡男子?我听说代行者阮柒入了城,她必不是步虚判官的对手, 便早派人暗中盯梢, 助她脱困。她遭遇如此强敌, 除了逃入早已封闭的‘对岸’, 还能去哪?”
“师姐这番周密的计划是何时成型?”
“见到你的第一眼。”
“高明。”
于无声抱着双臂, 更显身材傲然, “你却又是何时发现我的呢?”
“剑入手中那一刻。”
“机敏。”
两人彼此交换了个欣赏的眼神。
但李无疏不得不对于无声之举指摘一番:“师姐却有些不厚道了。你两次暴露行迹被我师侄见着,我还百般为你遮掩。我在外边因你之故遭遇重重包围,九死一生,你却藏在剑里不作声。”
于无声不屑地一笑,轻拨了拨鬓边垂发:“你遭遇围攻,岂是因我之故呢?”
“狐族皆视你为灭族仇人,声声追讨不是对你还能是对谁?”
于无声则背过身去,傲然道:“我于无声虽不是什么方正之士,但因一点小事惹上一身腥膻,却也不屑去做的。更何况,我若有此能为,哪能被区区一道放逐令隔绝于‘对岸’之外?”
关于天心狐灭族惨案,李无疏已经听到颍川百草生和芳寸心两个版本了,当事人于无声显然还有第三个版本。李无疏追问之下,于无声却只道不知。
“那段时间我与师姐一同外出平乱,怎会知晓那群蠢狐狸又惹上了什么人?”
李无疏道:“可我因你之故遭到围攻,险险丧命,却是不假。”
于无声道:“哦?你却不问问你身边那位,此事是否因我之故。狐族亡魂口口声声追讨的‘仇人’,又究竟是谁?”
李无疏转向阮柒。阮柒也正凝目看他。李无疏发现他霜白的脸有些发青。
于无声娇笑着转身,向刻字的中央冰柱后袅袅走去,余音传遍绝情岩:“我当时可看得清楚,狐群有所觉察时,代行者捂的是你的嘴,却不是你的剑。”
“此事我心中已有了大致猜测。”阮柒凝重道,“你若信任我,便给我一些时日,我定会查清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