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兄,看这祭司绕一圈又一圈徒劳无功,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
“什么?”
“我想到你没有地图,一个人在十里坡打转找不到路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答应我,来世不要做路痴。”
江卿白睁开眼,凶光毕露:“李无疏,要被烧死的人是你,我马上就会被放掉!”
“是吗……我记不太清了。”
“闭嘴!”祭司在他腿上抽了一棍子。
事情的起因是李无疏逛集市时听到一些秘闻,浊溪镇附近常有人失踪。
失踪不奇怪,太素宗穷山恶土,多风沙,少水粮,盗匪猖獗,精怪也猖獗。然而浊溪镇附近每有人失踪,都是成对失踪,过几日后,其中一人会安然无恙地回到家中,并于不久后暴富,另一人则从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据说是有树妖吃人,吃了一个便饱睡过去,另一个才得以逃生,还能带走此地金银财宝。
这说法漏洞百出,既然每次都只吃得下一个,为什么要抓两个?树妖只会吃人,不事生产,哪来的金银财宝?
李无疏想,也许是最初有人谋财害命,编出来的瞎话,后来又有不少人效法于此,才传成鬼怪传说。于是他把江卿白骗出宗门,在浊溪镇附近很是找寻了一番,才终于被他二人撞上。
原来是一帮□□。
或者说,几乎整个镇都是□□。他们祭拜所谓“树神”,以过路行人为祭品。每次都抓一双,一个烧了,一个放了,既抚慰树神之灵,又彰显树神之德。可以说好事全让树神占了。
不仅如此,他们会给放走的人钱财。那些被放走的人,要么被恐怖祭祀吓疯了,要么利欲熏心贪疯了,在外人面前夸张叙述。此后便会有被贪欲驱使的人心怀侥幸,带着亲友甚至妻儿来到附近。
至于烧谁放谁,由两人自行决定,如果无法决定,就随意挑选。
这些都是李无疏事后查到的,被绑在柴堆上的时候,他和江卿白并不知情。
不过,现在是在不知什么人的梦境,李无疏知道一切来龙去脉,而眼前的江卿白是梦境之人,自然什么都不知晓。李无疏火烧眉毛,仍是不慌不忙,甚至还有闲心撩拨江卿白。
彼时他们俱被捆仙锁所缚,封住运动法门。面临谁被烧死谁被放掉的问题,两人相持不下,都希望被烧死的人是对方,最后只好抽签,而李无疏不幸抽到下下签。
李无疏挣了挣,发现根本挣不开。他心想,阮柒竟还不出现,委实沉得住气。
一低头,看到那蓝色蝴蝶停在自己胸前,他想起阮柒说的,蝴蝶就是他自己,于是一个劲吹蝴蝶,试图把它吹走。
蝴蝶纹丝不动。
侏儒祭司已经跳了半个时辰,总算找到机会,趁周围镇民不注意,从袖中掏出火折子,抛向柴堆。
柴堆瞬间被点燃,李无疏右脚边一簇火苗唰地窜到半人高。
“树神显灵!树神显灵!”树神的信徒们为这火焰雀跃不已。
李无疏慌里慌张抬起右脚:“救命!好烫!”
江卿白坐不住了,咬牙抓住铁栏,眼里的担心不是假的。
李无疏:“我还没吃过剑宗的竹笋鸡!我还没摸过冯虚剑!”
“你赶紧想办法脱身!竹笋鸡要多少有多少!”
“那冯虚剑呢?”
江卿白怒道:“只要你活着,送你都行!”
此意此情,感天动地。李无疏不禁热泪盈眶。
李无疏道:“临死之前,我还有一个愿望。”
江卿白大抵是以为他真的要死了,肃然道:“你说罢。”
“你能不能,念一次‘陆清辞’的台词?”
“……”
“最有名的那句。求你了,就一次!”
“李无疏!”
李无疏一直觉得心目中《白衣行剑录》的主角就是江卿白这样,三分矜重自持,三分恃才傲物,三分愤世嫉俗,还有一分口是心非。听江卿白念一句陆清辞的台词,是他对这个角色的最终幻想。
火势汹涌,李无疏袍子都燎着了。
镇民们呼声鼎沸,跟着侏儒祭司振臂高呼。
四周忽然掀起一阵妖风。李无疏感到热浪扑面而来,火星一阵阵卷到他脸上。一个巨大黑影出现在他头顶。那黑影有许多只枝蔓,一根根顺着地面伸向柴堆,仿佛融进了火堆当中,将火焰逐渐染成绿色。
就在江卿白以为李无疏没救了的时候,一柄长剑划破长空,铮然钉在那黑影的枝蔓上。
黑影发出低沉的嘶叫,枝蔓一阵狂舞。镇民都吓傻了,跪在原地不住磕头。
李无疏感到身体一轻,一双手臂将他托起,飞身而下,停在江卿白的铁笼旁边。
“阮柒,你再晚来一步,我就夙愿得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