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了?生病倒是清闲了,什么活儿都不用干。”方秋芬收敛了些,但说话依旧刺耳,“我想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大年纪,家里是哪儿的?在做什么工作?”
赵星川被她的声音吵得脑仁儿都开始疼了,她难道就不关心儿子的身体状况吗?但想到自己想要达成的目的,他谦卑的说:“方阿姨,电话里说太失礼了,我想这几天请您吃个饭,到时候我们再正式认识一下,可以吗?”
方秋芬沉默了一下,“正式认识一下,怎么个正式法?按照我们家的习俗,第一次见家长是要给五礼的,你知道吗?”
“我会跟卓辰打听清楚,该有的礼数不会少的,您还不相信自己儿子吗?”
方秋芬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电话对面的男人讲起话来怎么有种纡尊降贵的味道,但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拒绝不了。
“那倒是,他从小就听话。”
“等卓辰好一点我会再联系您的。”
挂了电话,赵星川从口袋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唐言拨了号,对面似乎才刚睡醒,没精打采的说:“喂赵星川,你最好有大事,我最近起床气可严重了。”
“你有没有认识可靠一点的心理医生?”
“搞什么?你有心理障碍了?”
“不是我。”
“那总不会是卓辰吧?!”
“……”
“真是?”对面一阵窸窣,唐言的语气瞬间变得凝重,“怎么回事啊?”
“暂时不好说,如果有可靠的人就推荐给我,一定要是个嘴够严的人。”
“没问题,但是赵星川,你是不是内涵我?”唐言哼了一声。
赵星川难得笑了一下,“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什么?”还以为对方是要夸夸自己,唐言难得激动一下,要知道从赵星川嘴里听到一句好话有多难。
“有自知之明。”
抽了一口气,“赵星川!”唐言一字一顿的叫,“你什么时候这么坏了!”
挂上电话之后,赵星川没在走廊上待太久,让艾米把临近的几场会议都改成线上之后,他回到病房里,卓辰还乖乖睡着,液体才输了三分之一,赵星川起身把病房的窗帘拉上,窗帘是优雅的紫罗兰色,日光透过布料的纹理,把整个房间晕染成低浓度的紫色。
卓辰会喜欢的。
赵星川回到病床边坐下,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卓辰指尖因为弹吉他而生出的几个薄茧,眼神不自觉的从恋人的喉咙滑过,滑过饱满的嘴唇,锋利的唇角,高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窝,感受他的呼吸和脉搏在胸膛处起伏,他想到:这是一个以我为家的人。
——“赵星川,我想回家。”
当听到卓辰这样说的时候,一种再也没人能动摇的笃定由心而发,像一汪暖流注入身体,形成一抹无法具象的力量,带着他的心扶摇直上。
叹了口气,心知说出来会让人笑话,但不论从前或者以后,他都没有也不再会爱一个人像爱卓辰一样深和坚定,因为他让他开始觉得自己很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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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物让卓辰睡了一整天,醒来却好像更疲惫,似乎睡觉也在消耗体力,下午退的烧晚上又卷土重来,温度直逼41℃,不甚清醒的被哄着咽了半杯牛奶之后就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在输液架上多加了葡萄糖和生理盐水。
挂了新药水,加上物理降温,折腾到半夜,他的体温终于回到了37℃,整个人比床单还苍白,即使睁开双眼,赵星川也不确定他有没有视觉,因为对方只是对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就又闭上眼。
到了清晨,日出透过窗,卓辰的体温才算彻底恢复了正常,他清醒过来,嗓子还痛着,大多数时间一言不发,存在感极低,护士给他伤口换药的时候,纱布从略微流脓的伤口上扯下来,他也无动于衷。
护士处理完伤口,赵星川才终于看不下去了的问:“为什么这么做?”
卓辰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这个伤口,“忘了。”他本来不想再说,但赵星川的表情让他不得不解释下去:“不是在敷衍你,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知道雨下的很大,我坐在床边抽烟,然后就不记得了。”
“你还接了我的电话。”
卓辰茫然的看着赵星川,想要认真回想了一下但脑子就像一片废墟一样,越是思考越是看到一片虚无。
“别想了。”赵星川靠近他,柔声问:“今晚想回家吗?”
卓辰把自己从思维中拔出来,乖乖的呆呆的点了点头,说:“想。”
回到玫瑰园的路上,车里一直很安静,李师傅察觉到低沉的气氛,从最开始就谨慎的一言不发,直到穿过市中心的时候,中央十字大街的东北角的国际影城大厦上,大屏幕轮播着即将上映的电影预告片,《风雨之后》当然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