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退一步,满足于两个人之间良好的互动和合作关系。
这比做情侣或是爱人更加舒服,也更能长久,说到底他也只是想让卓辰好好的,为此努力也让他格外有成就感,就像是他终于做到了十八岁的时候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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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拍摄到后半程,进展非常顺利,全副身心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似乎时间也没有那么难熬。
卓辰开始试图认真的把赵星川踢出脑海,却只在工作时能做到,他把自己换成了郑小安。
虽然郑小安过的也不怎么样。
上世纪九十年代,母亲早逝,十八岁和一个同龄男孩暧昧,告白之后却被说有病,喜欢的男孩把他告白的事情传遍全校,接着他父亲逼他承认自己错了,郑小安死活不认,他说:“我就是喜欢男孩,你接受不接受我都这样!”
他父亲把他送进了一所特殊学校,里面都是被诊断为‘性别认知障碍’的少年,在里面他们过着集体生活,每天军训十二个小时,少年们如同被掰断翅膀的鸟,生活在荒岛一样的围栏之中,承受着被至亲的欺骗和背叛的痛苦和身体上的劳累折磨,围栏之外的父母和亲人们却饱含热泪,一遍遍的说:“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在目睹一个男孩割腕自杀和一对女孩跳楼殉情之后,郑小安决定逃跑,盛夏的风雨之夜,他翻过被风刮歪的围栏,身上只带着从校长办公室偷出来的几百块钱和自己的身份证。
他坐上一班火车,到了一个陌生的沿海城市,这里四季如春,他留了下来,在酒吧唱歌谋生。
一年之后,他在公园练习吉他时,遇到了光鲜亮丽的海归律师尚明。
他们几乎是一见钟情,很快就坠入爱河,但尚明却无法对年迈的父母说自己喜欢同性,他在父母的安排下奔赴了一场又一场的相亲,终于在一次相亲之中被郑小安撞见。
郑小安想要劝服他,让他对父母说清楚,但尚明始终不愿意,在一次争吵之中,尚明说了实话,如果他被传出是同性恋,律师的工作可能不保,他的父母也不可能接受独生子没有家庭和后代,他说:“我最终是要结婚生子的,这和我喜欢男人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
这让郑小安猛然看清尚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胆小自私,骗人骗己,是个虚伪的小人,看着尚明的眼睛,郑小安问:“你把那个和你结婚的女人当成什么,你不爱她,她会过的很辛苦的。”
“我会让她不愁吃穿,这还不够吗?她只要安安分分的给我养孩子,孝敬父母就行。有很多人都这样做,他们都生活的好好的。”
郑小安无话可说,只是失望,不只是对尚明的失望,他找到了尚明的未婚妻,告诉她尚明是个同性恋,从来都只喜欢男人,她却对饱含善意的郑小安破口大骂,说他是神经病。
恰逢此时,他的父亲终于得知了他的消息,从家乡追了过来,想要把他送回学校,郑小安继续计划出逃。
期间他与父亲多次谈话和争吵,围绕着自我,家庭,父子关系,甚至社会偏见。
但他的父亲并没有和他达成和解,郑小安又一次出逃,父亲却有所准备,在几个精神病院的医生和警察追捕之下,郑小安慌乱翻越护栏,接着被一辆呼啸而来的卡车撞倒,经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弥留之际,他的父亲求他,“只要你活着,我就不再管你了,只要你活下来。”
人只有在即将失去一切的时候,才会解开思想的枷锁,想起什么是最重要的。
可一切伤害都无法挽回。
郑小安是个单纯明亮的人,虽然他时常表现的圆滑市侩,但他内心诚恳且热烈,他身上有一种古典的正义感和道德感。
这不是一部简单的关于同性恋的电影。
拍摄方法也很特别,郑小安的父亲从最开始出场就一直没有近景特写,只有远景,每一次他都站在围栏之外,郑小安只能看到他被绿铁丝网分割的身影,模糊,又殷切,好像一位尽职尽责的守门人,时刻监督他、逼他投降。
在近景之中他的脸从来都只露半张,饰演郑父的演员是一位非常有名的话剧演员,台词功底强到没有任何瑕疵,他只需要用声音就能勾起人的全部情绪。
卓辰从他那里学到很多。
父亲唯一的近景特写只有三秒钟,就是他亲手将儿子的骨灰撒入海中的那一幕,他的眼泪从眼中滴落,汇入浩瀚的海洋,激不起任何波澜。
在郑小安的背包里竟藏着一份写在一年前的遗书,当他来到这个城市之后,决定定居在这里的那一天起,他好像就已经预知到了今天的结局,他会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