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因为往日就算出了什么事儿,都是他一个人担着。
就算是丧命,也是他孤零零的上路。
现在却有个人一起亡命天涯,这个人虽不是正人君子,但总有着那么一颗良心未泯的赤子之心,还揣着些假模假样的仁义道德。
他绝不会扔下他不管。
就算是死在这暗不见天日的洞穴中,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宣瑛将火折子放置在一旁,道:“本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祁丹椹没回答他,像是让他说,又像是不想理他,让他闭嘴。
宣瑛向来心态好,别人沉默,只会让他默认为自己想要的那种。
他问道:“当年,龙虎山一千多个穷凶极恶的匪寇发生内斗,最终同归于尽,活下来的只有四十多个孩子,这件事不会是你干的吧?当年那山上,有本事干成这件事的,似乎只有你了,史上最年轻的探花郎!”
第23章
火折子微弱的光照在祁丹椹的脸上,因高热而泛红的脸颊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橘红色。
他漆黑明亮眼眸望着洞内黑暗之处,像是看着黑茫茫的未来,又像是在看黑茫茫的过去。
像是一个在黑夜中踽踽独行很久的人。
迷茫、冷漠,无动于衷……
须臾,他眼眸中的茫然冷漠消失不见,仿佛听到一个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道:“我当年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怎么能杀死一千多个杀人不眨眼的匪寇?”
他面上表情不像作假,道:“殿下也太看得起下官了。”
宣瑛想想,道:“也是,哪家的孩子八九岁不是个只会打酱油的小萝卜头?”
顿了顿,他仿佛想到什么,道:“但聪慧早熟的也不是没有,京都就有这么一位。”
他卖了个关子,似乎相等祁丹椹问。
祁丹椹没有问。
宣瑛瞪着他,琥珀色眸子在幽若火折子光下十分明亮。
祁丹椹只好从善如流道:“谁?”
宣瑛满意祁丹椹的识时务,道:“是安昌侯府元夫人的嫡子。他四五岁便能文会诗,六七岁就可作赋通史,颇得他外祖父苏泰之真传。传闻他写得一手好字,假以时日必胜其父,他的父亲安昌侯你也不陌生,当朝第一大书法家,大琅第一帖就是出自他手。你那狗爬的字,若是有那五岁孩子写得好,也不至于只落得个探花的名次。”
越说他越唏嘘:“当年本王被困在内宫,七岁才能学诗句骑射,但本王过目不忘,聪明至极,不到两年就将落下的课业全补上了,课业策论武艺样样拔尖,成了诸皇子中的佼佼者。太傅少师教习们都夸本王聪明至极,堪比那位名扬京都的神童。本王本想将那位神童召进宫看看,却不想他于半年前已经病故了,年仅八岁。”
祁丹椹笑道:“你看,他不还是没活到九岁?慧极必伤,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当个蠢货好好活着也没什么不好。我想,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他倒是宁愿蠢一点,命长一点。”
宣瑛一嗮,“可你也不是什么蠢货。”
祁丹椹轻笑一声:“难得,你我明争暗斗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你夸我。”
宣瑛冷哼:“你身上也就这一个优点了。”
或许是太黑、太静,这一簇小火苗照到的,只有那么一小片地。
这小片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难得平心静气说出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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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祁丹椹高热得更厉害,身体滚烫,像是有火在烧他。
可是他感受到的不是热,而是冷。
那些火苗仿佛浸透了寒气,烧得他四肢百骸都冻僵了。
他意识逐渐混沌,不知身处何地。
漫无边际的都是这冷彻刺骨的火苗,这些熊熊大火本该有着灼热的温度,却让他无比的冷……
宣瑛是被祁丹椹冻得牙齿打颤儿声惊醒的。
他连忙挪动到祁丹椹身边,只见祁丹椹高热烧得脸色绯红,身体滚烫,但他整个人却像如坠冰窖般冻得浑身颤抖。
他喊了几声,祁丹椹毫无回应,意识已经迷离。
他曾跟着宣帆去过西北军营,那里气候严寒,一场恶战之后,将士们的身体素质直线下降,若是遇到寒冷暴雨天气,多数将士会高热。
他们就如祁丹椹这般,明明烧得浑身滚烫,却像骨血被冰封住。
据军医所说,这就是烧到极致,身体承受不住热度,思维会下意识觉得自己很冷。
就像冻死的人,在临死前会面露微笑脱衣服,觉得自己很热一样。
他知道再不给祁丹椹降温,祁丹椹就算没高热病死,也得烧成个傻子。
幸好军医告诉过他降温的方法。
他连忙撕下布条,捂着腹部伤口,支棱着身体,跑到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