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恃才傲物,并没有因救命之恩就对苏泰感恩戴德。
相反,他暗中与其较量,势必要当文坛第一大家。
再后来,文帝去世,正值壮年的武帝继位,而苏泰也接过苏国公的爵位,成为苏氏一族的家主。
武帝继位后,邀请苏泰与他一起教导几位皇子。
在那些皇子中,嘉和帝并不出色,相反文韬武略都不如其他兄弟。
他教育皇子向来都是教了知识就不管了,苏泰却对每个皇子都有耐心,尤其是对资质平庸好学的嘉和帝付出十二分的耐心。
后来诸位皇子争储,死的死,贬的贬,嘉和帝被拥立为储君。
武帝再次请他们出山,苏泰担任太子太傅,他担任太子少傅。
也就是那时,苏泰说他私德不检,迟早会被拿来作为被攻讦的武器。
而他总觉得苏泰玩弄权术,早已玷污了妙手文章。
再后来,武帝薨,嘉和帝继位。
嘉和帝感念两位老师对他的教导之恩,便请求老师苏国公继续教导他的太子,苏泰已有帝师之名,如今又兼太子太傅,恩宠一时无人能及。
海芦知道,那时嘉和帝看重的是苏泰,而不是他,他只是顺带。
当时他无心朝堂,只想游历,便向嘉和帝请辞,嘉和帝欣然应允。
后来钟台逆案发生,苏泰一脉的苏家人全被斩首弃于市,太子宣其被关在宗正寺永世不得出,繁荣昌盛了几百年的“帝师之家苏家”也就此退出神话舞台。
若非钟台逆案发生,苏泰怕是会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两任帝师。
他与苏泰,是知己,是敌人,是同窗,是同僚……
他们并没有多深的情谊,不知为何此刻,他竟想起了他。
他这一生,出身优渥,不被陈规旧制束缚,放浪形骸,极其纵欲。如同天真猫儿般,对世界充满好奇,爱惜一切练达文章。
他有着酸腐文人的天真,也有着氏族难以割舍的家族传承。
可他既没有做到摒弃世俗观念,桃李满天下,为天下文人尽点绵薄之力,也没有做到为家族的繁荣担起半分责任。
这点,他不如苏泰。
从他见苏泰的第一眼,他就看到那少年眼中有一抹不可磨灭的坚定的光……
海芦慢腾腾走着,走到天工门前。
浓夜逐渐褪去,城楼火光映照着他瘦弱形单影只的身影。
他咬破手指,脱下外袍,写下死谏的血书,一步步顺着台阶,登上天工门最高一处宫楼。
此时,天边露出红彤彤的一团,浓夜终究散去,曙光悄然来临。
今天该是个好天气。
不知他在城楼站了多久,直到阳光有些刺眼了,他才纵身跃下城楼。
落下的瞬间,他脑海里突然闪过那日入京面圣,见到的祁丹椹。
那日他行礼,抬眸看了一眼他,他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那双眼睛……
漆黑如浓夜,却异常明亮的眼睛……
他少年时在汾河河畔醉酒捞月时,被苏泰所救,他醉眼朦胧间,看到他的眼睛。
浓黑如同黎明前最浓的黑暗,却十分明亮。
一模一样的眼睛。
第11章
“有个人喜欢你,你不喜欢他,但他没有亲口对你说出来,该怎么拒绝他呢?”宣瑛回到府邸,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就连夜把沉溺于温柔乡的狐朋狗友,叫到锦王府。
若非皇宫落钥,他怕是要去东宫将宣帆也给叫起来。
雷鸣打着哈切,伸了个懒腰,嘟囔着说:“也就是说那人暗恋殿下,却不曾明说?”
宣瑛点头,烦闷不已。
雷鸣撇撇嘴,满眼“这点小事还值得你把我从温暖被窝里拽出来”的谴责目光:“偷偷喜欢殿下的多了去了,整个京都的权贵嫡女,哪个不把你当成梦中情人,你在乎过吗?”
意识到某种可能,他诧异道:“还是说,这个人对殿下很重要?”
宣瑛并不是一般被皇权掣肘、任人拿捏、无权无势的皇子。
相反他手握重权,在波云诡谲的朝堂上滑的跟泥鳅似的,同那些久经风雨的老狐狸打擂台都不曾落于下风。
他不需要靠自己的婚姻获得什么,也不怕得罪任何一个权贵。
所以对于他而言,能对他造成困扰的,只有是这个人很重要,他不想伤害她,所以才会让他苦恼。
但雷鸣想不通的是,究竟哪个女子对宣瑛很重要呢?
他身边最近出现女子了吗?
宣瑛立刻矢口否认:“怎么可能?一点也不重要,一个很讨厌的人。”
沈雁行不解:“那管他干什么?她暗恋你是她的事,伤心难过也是她活该。殿下你拒绝程小姐那么干脆利索,一个不重要且令你讨厌的人管他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