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长史点头:“对,当时不少人挺唏嘘呢。好像那位神童也在匪寇越狱那年去世,是病死的,就在出那件事后不到一个月就病逝了。”
仿佛有一只手,唰的一下将遮住脑子的帘幔扯下,又仿佛一阵风,呼一声吹散迷雾。
宣瑜自嘲般嗤笑:“原来啊……”
如果祁丹椹是那位早逝的神童,一切都说得清了。
也就是说当年的孩子可能就是齐云桑,出于安昌侯府不可告人的秘密,将府邸嫡子发配到庄子上,之后他被洗劫庄子的土匪带到龚州,在那里以祁丹椹的身份活下去。
而安昌侯府处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对外宣称他是病死的。
否则安昌侯为何派人去杀那些匪寇,只因为那些人杀了他庄子上几个佃农吗?
不然为何祁丹椹明明是龚州人,小时候却出现在那庄子附近?他明明与苏泰八竿子打不着,最后做的事情却是为他报仇。
他站起身,朝着肃王府外走去。
王府长史立刻跟上:“殿下,您这是?”
宣瑜道:“叫上两个身手不错的侍卫,跟本王走。”
黄昏时分,宣瑜终于到了齐家祖陵。
深冬时节,整个山林一片荒芜萧瑟,这里的坟墓却干净整洁的耸立在山野间。
看守祖陵的老头已经被他杀了,尸体还倒在一座坟前,鲜血溅了三个坟头。
在这荒芜阴森的山野间,那鲜血竟诡异得如同厉鬼的血衣。
他来到齐云桑的墓碑前,看着上面齐云桑三个字,道:“挖吧。”
侍卫不一会儿就从这座陵墓里挖出一口小棺材,撬了棺材钉,掀开棺材板,里面一股难闻腐烂的味道传来。
宣瑜捂住口鼻,朝着棺材里看了眼。
只见里面躺着一副小小骸骨,骸骨的多处关节骨头以及咽喉部发黑。
他招招手,示意仵作上前检验。
带来的仵作上前查验那副遗骸,不一会儿道:“殿下,这副骸骨主人是被活活烧死的。”
宣瑜眸子愈来愈冷:“果然啊。”
安昌侯对外宣称齐云桑是病死的,可里面这副骸骨是被烧死的。
这副骸骨很有可能是当年庄子上被烧死的小孩之一,被安昌侯误认为是齐云桑,而真正的齐云桑被带往了龚州。
他突然想到祁丹椹在安昌侯府寿诞上讲的那个故事。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所以,当年那个孩子他是迫不得已才失约,因为这群肮脏的人,他才没有等他一起将那群鸟儿放了。
所以,他不愿意与他相认,也不曾接受他,只不过因为他是魏信的外孙,是那个杀了他外公一家的魏家,是造成他一生不幸的魏家……
突然间,他低低笑了起来。
那笑声比这荒芜阴森埋满尸骨躺着死尸的陵园还恐怖森冷。
他记得有个小女孩问他——
“为什么要成为敌人,为什么不继续做朋友呢?”
他那时不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祁丹椹想要什么。
现在他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唯一的朋友会变呢?
为什么人生不能如初见呢?
为什么要成为敌人呢?
因为在他们成为朋友之前,在相遇之前,他们早已站在彼岸!
他幼年时一直以为祁丹椹是他的同类,他们是一样的。
他的脚踝骨从出生就折断了,此生只能当个瘸子,宫女太监都敢取笑他,他的兄弟与表兄弟们在背后嘲笑他,学着他一瘸一拐的走路……
祁丹椹的腿也断了,他说他要做他的朋友。
他整个生命里,只有那一个月是最开心的。
因为他不孤单,他这个单腿怪物,在遍地都是双腿人的世界里,他找到了另一个单腿怪物。
这个怪物很孤单,很可怜,他也没有朋友……
他们只有彼此。
可是该死的老天却跟他开了个玩笑。
他告诉他,你这个怪物找到的另一个怪物,其实不是怪物,他是双腿的人,这个世界只有你一个怪物。
他告诉他,你第一个朋友、唯一的朋友,你们不该是朋友,命中注定你们是敌人……
原来这就是祁丹椹一直不愿意回答他的,血粼粼的真相。
这才是他不愿意与他相认的原因。
侍卫见他笑得这么惨烈森冷,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敢挪动分毫。
半晌,他们才听到宣瑜道:“这里处理干净。”
说着,他失魂落魄往陵园外走去。
侍卫手脚麻利的将守园的老人折了又折,有实在折不了的,就直接砍断。
之后将守园老人尸骨完整的塞进齐云桑的棺椁中,封上棺椁,重新埋入陵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