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旧打开雄父背回来的包裹。
里面满满当当装着药水,大部分都是最近生产的。很显然,这是工厂用卖不出去的药品作为工资,发给自己那些最底层的员工。
可这有什么用呢?
他们依旧在挨饿。
卓旧知道挨饿的滋味,有天晚上起床他看见自己最小的弟弟用牙咬桌子腿。他把弟弟从上面掰开,教育他,“别咬。咬坏了怎么办?”卓旧心疼地摸摸这张桌子,对弟弟说道:“这张桌子明天拿去卖钱,卖了就给你买吃的。你咬坏了,就没有人要了。”
他那个年幼的雌虫弟弟呛着声,“哥,我饿。”
“你饿了就去喝水。”
“我想咬东西。”
卓旧没办法,他带着弟弟把整个家搜刮一顿。最终在洗手间的肥皂盒下面找到了一块没有用完的指甲盖大小肥皂。卓旧便把这块肥皂给弟弟,“吃吧。记得吐出来。”他看着年幼的弟弟用力地嚼肥皂片,满嘴都是硫磺味的泡泡,肚子饿得咕咕叫。卓旧打开肥皂盒,又找了一遍,后悔了。
肥皂片应该一人一半的。
他们期待家里的桌子、床、书桌可以卖一点钱。雌君带着雌侍跑出去,每次都黑着脸回来,大骂那些趁火打劫的他虫族人是混蛋。
“吃的呢?”
“他们只肯给一个面包的钱。”
雌君咬牙切齿地说道:“流氓,混账!我们的长老会是摆设吗?他们是傻避吗?”他一边骂,一面叫家里的雌虫们帮忙把东西搬走。雌君拿着斧头把桌子砍成木头,再拉到最廉价的木头市场上,换了一袋过期的面粉。
他们又熬了十天。
大街上依旧是寻求工作的雌虫,无数雄虫花光了自己的荣誉积分,账户上已经连一袋大米都兑换不出来了。深夜,他们的邻居在关上房屋用菜刀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卓旧饿得说不出话了。
他这辈子都记得这种感觉,他这辈子都不希望自己和家人再体验这种感觉。他感觉自己的嗓子眼被人顶住,睡梦中直觉告诉他,那就是死神的镰刀——“卓旧,卓旧醒醒。”雄父的声音把他抢夺回现实世界。
一股米香从雄父手中传出来。
“吃点吧,孩子。”
“雄父。你不饿吗?”
“雄父,有的。”
卓旧看着雄父的笑容,没有起疑心。他和几个弟弟们分吃了一个馒头,一碗脏兮兮的水。他们比真正的无家之人幸运,靠着微薄的食物,几个人都活下来。
雄父像是一个不会疲倦的战士。
在孩子眼中,他不吃饭,也不需要喝水,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找工作,深夜才归来,从口袋里拿出食物分给孩子们。
他说,“雄父在外面吃过了。”
他说,“雄父不饿。”
他说,“雄父已经饱了。”
家里那箱被遗弃的药水却一瓶一瓶的减少。雄父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他总是无法控制的和雌虫们吵架、打架,两个人甚至三个人四个人斗殴在一起。
“你为什么要喝……你不知道这东西会成瘾吗?雄主,你疯了。”
“那我还能吃什么?”
“……”
“你让我和我的孩子抢东西吃吗?如果没有这种药,你觉得我找得到工作吗?没有人可以一天工作20小时!”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个雄虫,你要知道不应该这么做……卓旧,拦住他!拦住你的雄父!!”
家里已经没有可以充作武器的东西了。暴力从拳头,变成了无时无刻都存在的言语。
天天吵架,天天都在吵架。
每一分钟,每一秒,卓旧恨不得捂住自己和弟弟的耳朵。
幸运的是,他们全家人都活下来了。
仅仅是活下来了。
雄父却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们已经回不去经济萧条之前的家。雄父的暴力倾向越来越强烈,仅仅因为卓旧不小心打碎了碗,雄父打了这个孩子。
雌父对卓旧说道:“卓旧。雄父就算今天把你的手打断,你也不可以怪他。”
“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说你雄父的不好,但是你们这些孩子不可以。”
“世界上,没有人谁比他更爱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想交代下卓旧的童年背景,终于写了。
应该看得懂吧呜呜呜。
——*——
《幼崽日常》
嘉虹不喜欢挨饿,但他也不希望雄父因为自己挨饿。
背地里,他会抱着弟弟虚弱地教育他,“不可以吃太多知道吗?”
小长戟不懂。
“我们是小孩子,吃少了一点,没关系的。”嘉虹絮絮叨叨说道:“我们是雌虫,少吃一点没关系的。雄父是雄虫,他会生病的。”
小长戟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