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竣,还站着干嘛?”雌君柯得皱眉呵斥道:“快点站过来。”
温莱对甲竣笑笑,显然也默认了雌君这一举动。其余雌侍显然也是知道的,都笑笑不说话。
而后面两排和甲竣熟稔的雌虫兄长们,全部在瞎起哄,“甲竣,站我这边。”
“滚一边,你这么矮。甲竣站我边上。”
“甲竣,快点过来。”
温格尔噗嗤笑出声。他对雄父说,“甲竣真笨。”
“不可以说甲竣笨。”雄父温莱戳了一下温格尔的脑门,“家里就他愿意教你数学。”
“略略略。”温格尔吐吐舌头,他说道:“我才不管。”
雌君柯得对温格尔的行为举止抓得很严,看见雄虫幼崽吐舌头,马上捏捏他的小脸,“礼仪。”
“在家里还要什么礼仪。”雄父温莱拍掉雌君柯得的手,笑道:“都是一家人嘛,自在点。”
“成习惯了,到外面怎么办?”
有雄主温莱在,雌君柯得只能暂时放过了小雄虫。
他转过身,制止了几个孩子的耍宝,把甲竣按照身高塞到了一个边角上。
摄影师架好机器,打好光,“三、二、一。笑一笑。”
咔擦——
照片支离破碎。
温格尔把能找到的最后几张相片填补到空缺中。他用手擦着眼泪,又不得不将手拭到衣服上,保持干燥。
因为湿手会沾上相纸。
嘉虹不敢喘大气,他只能努力地帮雄父寻找那些小碎片。
他意识到这就是雄父抱着自己认人的那张照片。
雌父,就在上面。
除了雌父外,上面还有好多自己不认识的人。
雄父的雄父,雄父的雌父,还有很多很多雄父的哥哥……
“雄父。”嘉虹轻轻地拽住温格尔的衣角,他发现雄父没有理会自己。于是小孩子把一个小小的凳子抱过来,他的翅膀嗡嗡作响,跃跃欲试要起飞。
“嘘。”嘉虹按住自己的翅膀,自言自语道:“不可以,会有风的。”
小孩子把凳子放在桌子边,他站上去,再踮起脚,看到了桌子上的相纸。
他都不敢说话。
相片缺了很多块,就像是海浪拍击礁石后激荡出的白色碎末一样。
雄父的雌父缺少了半个肩膀,好几个雄父的哥哥们都找不到手臂。大家都不够完整,那些破碎的角落就像是……
莎莉文号的那天。
鲜血。
碎尸。
血块。
温格尔抱住自己的脑袋,他已经无意识到自己用手指抓破皮肤。
鲜血的味道流淌到他的指甲缝隙中。
“不要……太过分了。”雄虫低低地说着,他忽然朝着床底下跑过去,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脑袋磕在了床边。
温格尔的脑门上立刻红肿了一片。
“不会的。”他把被子扯开,“不会没有的。”
嘉虹从没有见过雄父这么慌乱的情况,他连续叫了好几声“雄父”。
温格尔没有回头看他。
虫蛋也因为温格尔的情绪剧烈不安地晃动起来。温格尔甚至没有和往常一样温柔地安抚幼崽。
他把这枚虫蛋堆到了一个角落。
床底下……一定在床底下……是我漏掉了,是我漏掉了吧。
嘉虹把弟弟抱过来,他尝试和雄父精神链接,但很快孩子朝后退了一步。
他感觉到暴风雨。
黑压压的、绝望的、令人窒息的闷热充斥在幼崽们的心中。
而温格尔开始打开柜子,扒开衣服,他力所能及的去寻找那些碎片,像是失语一样,在燥热的夏天中悲伤喘息。
谁干的……谁干的……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温格尔扒拉开一个柜子,杂物摔开地上。但他的眼睛里只剩下那几个相片碎片。
“不要过来——跑!”
“快走!”
莎莉文号上,甲竣带着他一路奔跑。
温格尔听到了。
他听到了哥哥的声音,“哥哥。甲竣,我的哥哥。”
甲竣把他揽到了怀里,他轻轻地盖住了温格尔的耳朵。
“甲竣,我哥哥,还有雄父雌父。”
“不要出声。”甲竣说道:“他们会没事的,他们没事的。”
骗人。
温格尔将这些破碎的相纸捡起来,他看着熟悉的面孔,无法遏制张开嘴,咽喉发紧。
却没有声音。
哭出声音来啊。
温格尔,哭出来吧。
可他没有。
雄虫只是捧着这几张碎片,背弓得卑微。
门外传来雌虫们的敲门声。“温格尔。”
“发生了什么?”
“温格尔阁下?”
他们喊得再大声,温格尔也听不到。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将这些碎片填补进去。雄虫的眼睛红肿地可怕。他掀开柜子、卷起幼崽的玩具毯,清理了地面上所有的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