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雄虫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亲亲束巨的眼睑,“害怕吗?”
“艹,怎么会?”
束巨早早就清楚。这个世界是欺负老实人的。他是战争遗孤,被星盗捡回去孵化出来,做童工、做黑工,还不容易学了一点本事,被人骗得血本无归。生意被排挤,被老人打压,被客户骗,被前辈拿来扛过。
那些人后来怎样了呢?
被塞到炮弹里做成肉泥烟花、被榨油做成润滑生物机油、航行到中途忽然连环爆破成为宇宙尘埃、关键火拼时机器失灵被打成筛子……
束巨喜欢被人当做傻子。
他当然知道被看轻的滋味不好受,但他最喜欢看的就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那些出生比自己好过得比自己好的王八蛋,被千刀万剁炸成肉糜的样子了。
不会吧。
不会有人以为戴遗苏亚山监狱真的有笨蛋吗?
束巨品尝着自己身上滴落的汗水,像是憨厚的獾开始施展暴力。他触摸着温格尔的手臂,再次将自己送入其中。
先从沙曼云开始呢?还是从阿莱席德亚开始呢?
衣柜中,一片漆黑。
谁也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只能依稀听到,窗外的雨水越发的狂暴,在频闪的雷电之中雨水鞭子一般将整个大地鞭挞得支离破碎。雨水汇集成无数到粗大的支流,奔涌向前,最终集合成一条宽敞的巨大河流。
远处,砂石累积成的山脉上发出一声巨响。
翻天覆地。
山洪,爆发了。
*
卓旧知道今天晚上会有山洪。
他和普通雌虫不一样的一点,在于他超出常人的脑力。早在几次外出、几次实地勘察后,卓旧就把戴遗苏亚山卫星站附近的地形给记录下来。
戴遗苏亚山监狱多年来的天气变化在他的心理形成数据流。如果把卓旧的脑子投屏出来,只能看到他的计算力形成庞大的水流从高耸的山间滚落,形成一道冲击力和视觉力强悍的瀑布。
他是可怕的。
但这又不是最可怕的。
所有跟随者都听从卓旧的想法,他们挖了一条长长的隧道。在连绵雨季中,地下通道时不时渗透出细密的酸性水珠,这些水珠把雌虫们的皮肤腐蚀出一个一个小洞。
卓旧在离开戴遗苏亚山监狱时带出来的微型手电筒,刚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我们要挖到哪里去?”
“不知道。”
“听卓部的就好了。”
“对,听卓部的。”
跟随者们蒙头苦挖后,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卓旧把所有人分成三班,接连不断地挖掘地道。而他自己,只是坐在洞穴口静静地观察雨水和地面积水洪流的走向。
在山洪爆发的前一天晚上,雨忽然停了。
“卓部。”其中一个跟随者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看到对面山头有红光。”
那红光显然不是什么本地生物,毕竟戴遗苏亚山这种垃圾破地方草都不长,吃石头都活不下来。
机械造物发出的红光,整个星球上除了戴遗苏亚山建筑群外,就只剩下两个人。
普罗和克斯。
在跟随者心里,这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忽然从稳重的老狗币变成了疯狗,逮着他们卓部狂咬不止。另外一个就更加莫名其妙了,都不认识,忽然从天而降对几乎所有的囚犯展开无差别袭击。
战斗力来说,普罗更高一点。
克斯虽然差一点,但耐不住这家伙是个实打实的坏胚子,什么损招都想得出来。
卓部虽然脑子好,可身体素质确实挡不住这两个人的围殴。
跟随者建议道:“卓部,我们要不?赶快离开?”
卓旧伸出手,他的手和跟随者的手形成了明显的差别。
卓旧的手,白皙纤长连写字的老茧都消退了。而追随者的手,呈现出病态的灰褐色,不仅仅是皲裂,几乎是骨骼都变得畸形了。
因为这些天,没有工具的雌虫们,实际上手脚并用挖开的通道。
“放心。普罗更分得清轻重。他们不会来追杀我们的。”卓旧笑了一下,他说道:“不过我们也要避难去了。走吧。”
“卓部、哎,卓部,我们走通道吗?”追随者上前,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我们去哪里?”
卓旧不说话,笑了笑。
他说,“做好准备,会很热闹的。”
想到那座建筑群中的雄虫和雌虫们,卓旧忍不住笑出声,他走在平稳又结实的隧道中,在前面是一道微弱的光线。那些追随者们一个又一个地自动站在了他的后面,不断地静默地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声。
最终,他们来到了这趟旅程的终点。
一道秘密的暗门。
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到上面属于卫星站的标志。可是暗门上却有看不到什么锁头,也不见密码锁的痕迹。有的追随者辨别出,他们是来到了戴遗苏亚山建筑群的某个角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