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躲谁?”
小二弟在二中没认识的人吧?程梦园第一个想到的是黄子琪。
她紧张兮兮地用后背贴紧墙壁。
“你看到谁了?说呀?小声跟我说。”
面前的后背很有安全感,虽然瘦,但能把她全部遮住,程梦园碎碎念了一通,透过他的肩膀,做贼一般朝操场的方向看去——
“快上课了,怎么有人来操场?”
她总算看着了,是刚才堵在二楼的初二混子男生,好几个,但是没有刘超,也没有黄子琪。
“他们不会找我们麻烦的,不用这么小心……”
但凌霄就跟木头人一样动也不动。
“喂,给点反应嘛。”
程梦园不悦,食指戳他的肩胛骨,从点一下,到两下,再连环猛戳——
凌霄这才皱着眉头回身,眼中满是被打扰的烦躁。
“我——你……我在跟你说话。”
程梦园被这个没有温度的眼神吓到,缩回手塞进口袋不断揉捏,说话也磕磕巴巴。
凌霄:“我听不见。”
程梦园:“?”
什么意思?她声音有那么小吗?
“哦,是我声音太小了……”
“不是。”
“嗯?”
凌霄干脆面对她,眼睛紧紧盯着对方嘴唇,程梦园不自觉舔嘴唇,莫名紧张,不是芳心萌动、小鹿乱跳那种紧张,而是……
很奇怪,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对一切都无法掌握的瑟缩。
“我是个聋子。”凌霄语气平和地说。
……
程梦园懵了,脑中闪过无数个谐音的词组。
笼子?龙子?拢字?
聋……子?
“啊——”
洁白的牙齿咬住下嘴唇,马尾在脑后摇晃,如同一只受惊的垂耳兔,凌霄轻笑,闭上眼睛示范给她看。
“你随便说句话。”
“说……说什么?为什么要说话?”
刹那间,她明白了凌霄的意图。
长达五秒的沉默过去,凌霄睁眼,问:“你刚刚说话了吗?”
“……”
“我知道你说了,对吧,但是我根本听不见。”
“哦……”程梦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低头逃避。
“我一直不知道你是什么声音。”
凌霄还在留神关注操场那边的动静。
“包括你朋友,她是姓黄,对吧?她叫黄子西是吗?”
“不是……她叫黄子琪。”
意识到凌霄看不见,她抬头,又重复说了一遍,食指飞快在空中写字,舌尖抵住下排牙,感受琪、西发音的微妙区别。
“叮!——铃铃铃铃铃——————”
尖锐急促的预备铃拉响,似硝烟弥漫的战场中,突然砸下来的防空警报。
凌霄:“你要去上课了……谢谢你。”他破天荒地伸手,拍拍程梦园头顶,温柔得像个大哥哥。
“我叫凌霄,凌霄花的凌霄。”
“图纸……不给我也可以。”
程梦园精神恍惚地回去教学楼,凌霄跟她相反,径直朝操场深处走了过去,她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望。
凌霄蹲在地上捡了块石头,掂量掂量,然后揣进了裤子口袋里。
他去找那帮混子了——
为什么呢?怎么突然跟我……跟我说他听不见?
到底哪句话说错了?
后山操场整体地势抬起约一米,台阶有些年头,裂纹丛生,到处都有缺角。雪块没融化,破布一样躺在犄角旮旯,脏污、泥泞。
凌霄站在台阶上等了一会儿,围成圈的男生群体有两三个站在一边,对着什么人指指点点,他们肢体动作很夸张,表情促狭,充满嘲讽,恶意凝聚成乌云冲破了大树的遮蔽。
这样的举动,凌霄很熟悉。
凌霄镇定上前,一步步靠近,在空旷的操场上显眼至极,几乎瞬间就被发现。
男生们飞快对视,默契地围成圈,似在隐藏什么。
“干嘛的?滚回去上课!”
一人骂咧着走过来,用身体挡住凌霄,见凌霄不说话,言语挑衅不成,立刻出手推搡。
不学无术的混子,面相都不正,明明也才十几岁,吊梢眼,歪嘴角,牙齿黑黄。
凌霄始终沉默地盯着人群看,他们肩并肩凑得很紧,视线挪向他们的脚踝,凌霄从缝隙中,看到一只被雪水染黑的白色松糕鞋。
他捏紧石块,问:“你们在干嘛?”
“老子干什么关你屁事!滚!”又有人上前帮忙驱赶,到凌霄跟前伸腿就踢。
但凌霄比他更快。
他砍了几个礼拜的竹子,手臂覆盖上了薄薄一层肌肉,原本就能面不改色扛起50斤的带皮生猪腿,如今腰腹和下盘力量不可小觑,大腿看着细,但腿根结实有力,单脚凶猛地踹出去,脚尖刚好撞上来人的脚底,只听对方一声杀猪叫,轰隆就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