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去哪儿？
回家么？
抱着被子躲在家里哭一场么？
不。
宁言书默默站在楼下思忖片刻，蓦地拔腿往医院跑。
她一定是去那里了！
生怕她做傻事，宁言书赶紧让陈曦先把人拦下来，可不巧，陈曦进了手术室，电话是手术室护士接的。
背景音是产妇吃痛的大喊，陈曦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其实她现在正在接生的这一胎情况不太好。她问：“小二，怎么了？见到念初了吗？”
宁言书不会让她因为自己的事这时候离开手术台，他说没事，挂断电话，此时，已看到协和大门，跑过去的一路碰见好几个大夫，都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都用一种可怜加上尊敬再加上可惜的目光看向他。
有个胖胖的小护士，宁言书不确定是不是在食堂见过，她在冲他挥手，哭着大喊：“宁大夫，加油！”
宁言书冲进住院部，在守着两个警察的病房前找到了他要找的女孩，她似乎经过一番挣扎已经平静下来，当宁言书唤她的名字，念初，她扭回头，他却发现，并没有，她并没有冷静，她只是出于本能地在克制自己，克制自己脑袋里疯狂的想法。
不要……
警察朝这边看，警惕地打量狼狈的男人和在哭泣的女人。
宁言书过去向警察说明自己是协和骨科的大夫，之前给他做笔录的警察不在，他现在这幅模样说自个是大夫也是有点勉强，还没打消警察的疑惑，念初抹了把脸，手指上挂着泪珠，她的手在发抖，透明的小圆球脱落打在地上，显出一个很淡的水印。
她的胸口起起伏伏，小脸涨红，她说：“这种人，为什么要救他？我真想拿把刀和他同归于尽啊——”
提到刀，警察默默摸腰上的家伙。
宁言书忙加快解释：“我是大广场事件的那个大夫，这是我……是我妹妹！”
宁言书在念初的身份上一顿，很快找到合适的称呼，他说；“她是担心我。”
合情合理，警察看向宁言书的目光变得充满敬佩和惋惜。
同时，宁言书将杵在病房前倔强地哭泣的念初一把拉住：“走！”
“要是能一命换一命，把我的拿走，可你不一样，只有你不行！”念初甩开他的手，难过全在眼里：“我刚才真想进去把他杀了，我特么恨死他了！可要是那样，我和他有什么区别？该死的，我现在居然还会在意这个……”
女孩懊恼地跺脚，却叫一直高度警惕的宁言书缓缓松开手里的力道，他几天没吃没睡，刚才一路跑过来用光了所有体力，此刻只能脱力地看着歇斯底里的女孩，轻轻拉了拉，说：“走吧。”
念初如战败的小母鸡，不服气，不甘愿，却又没有办法，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又仰起头，眼里全是泪水，说：“如果结果不好，你会后悔吗？”
南春碎碎念：
你会后悔吗？小二。
这回是真没了，明儿见~
第280章 我常常想起你20
宁言书沉默了一路。
这一路，念初跟在他身后，发现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背影在她眼里都是如此伟岸。
他们就这么一前一后分开得不太远走回他家楼下，她专心看他，没工夫看路，被石子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弄出一些动静，男人转回头，目光微闪，含着点把她忘在身后的抱歉，站定，告诉她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说：“他是个好学生，家里是农村的，靠自己考到这里，一边学习一边到处打工赚生活费。每年都拿奖学金，是同学心里好助人为乐的学霸，是老师眼里刻苦好学的学生，别人嫌麻烦的事他抢着做，每天都把笑容挂在脸上，遇上同宿舍的兄弟失恋挂科，他会请客喝酒，但他从不在自己身上多花一毛钱。他将所有节省下来的钱存在一本据警方调查是在十二年前就开户的存折里，我想，他存的是自己的未来和希望。半年前，他在打工的酒吧被人迷奸，之后查出来艾滋病，所以他开始怀疑人生怀疑社会，否认自己的一切努力，越是克制的人疯起来越要命，他无法接受，选择了死，死之前拉几个人陪葬，最好的机会就是那天晚上的烟花秀。”
“可是。”宁言书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救他。”
“我是个大夫。”
“后悔，是之后的事，生死面前无大事。”
“回去吧。”宁言书单手插兜，说，“回去吧，我没事。”
那只小手还死死攥着他的衣服。
宁言书想想，加了几句：“事出有因，若要算，那些害了他还逍遥法外的人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他冒着被学校知道，鼓起勇气去报警，想让自己一直相信的社会为他声张正义，但却并没有得到重视。因为他曾经想过用合法的手段替自己讨回公道，所以我不怪他，救人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没道理去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