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样，是最让小五害怕的。
这两个问题她举着手机在高铁里找信号，发给她小宁哥，小宁哥这辈子大概除了她姐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回过来的那叫什么啊——
【看你自个本事。】
想到这，小五怯生生抬起头问她念初姐：“你会赶我走么？”
念初哭笑不得。
这个念头她从在门口看见这丫头第一眼起到现在，从未出现过。
只是……
念初深深望着这个女孩——是的，女孩，即使她们各自都长了三岁，在她眼里，五丫儿依旧是那个不愿意长大的小姑娘。
她活得纯粹，精彩，肆意。
她其实不需要为了半道上认识的朋友做到这一步。
“小五……”念初湿了眼眶，“你是知道了，对不对？”
小五一怔。
念初确定：“你知道了，你们都知道了，是吧？”
“什么？”小五装傻，“知道什么呀？”
可既然不知道，你哭什么？念初想。
小五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哭，忍不住怎么办？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念初一直牵着她的，突然却松开了手，像自己有什么传染病似的，怕传给她的小五。小五颤巍巍喊了声姐，边说话边就哭了：“你别这样。”
她紧紧握住念初的手，捂在自己胸口，是那么那么的疼，念初姐的小心对待让她疼，念初姐的生分让她疼，念初姐究竟受了多少委屈才会怕成这样？这病不传染的，就连她都知道，这病不传染！
“我是五丫儿啊。”小五掉着泪，“念初姐你这样我难受。”
念初低下头，将眼泪都隐进发丝里，再也说不出话。
三年，她走的时候觉得自己能瞒一辈子，可她低估了这帮人的血性，她小看了她的朋友们。
三年，她不敢去想他们若是知道了会怎么看她，她无法接受他们的远离和躲避。
三年，她终于藏不住一切，可结果似乎不是她想的那样。
有个问题再次回荡在脑中：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
念初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会是她……
小五一贯觉得自己能扛能打能摔，小时候她跟人掐架脸被挠花了都没哭鼻子的时候，她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被欺负了回家找哥哥最简单。长大后也知道女孩子要装娇气，别人偷她钱包她有本事拉一车的哥哥给自己出头，人家拼爹她拼哥哥，集齐七枚召唤神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此刻，当看见三年未见的念初姐缩起自己小心翼翼地哭泣时，小五觉得这辈子心都没这么疼过。
比任何时候——比知道念初姐生病那天，还要疼。
她见不得她这样，在她记忆中活生生的女孩，用B市话来说很飒一姑娘，被砍断了翅膀，再也无法飞翔。
她见不得她连哭都不敢放声大哭。
“姐！”小五喊，“姐！”
她代替念初，有了个悲伤时应该有的哭模样。
肆无忌惮，无须顾忌，嚎啕大哭。
相比之下念初那点眼泪就成了毛毛雨，她不再往后退，任小五拉着手，有点心慌。
她没见小五这样哭过，她是要风就有风要雨就有雨长大的孩子，谁也不舍得她这样哭，她笑起来很好看，调皮的时候很好看。
“小五……”念初哽咽地揉揉脑袋，“别哭了，我没死呢。”
本来是逗她，没想到戳到坏处，五丫儿更是哇一声哭出了气势。
念初反而不哭了，吊着只手想哄她，可说什么呢，话到嘴边没脸说，她对不起很多人，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小五能有多生气她知道，换做是姚小五突然有一天不要她了走了，她能把她生嚼了。她的脾气没小五好，绝对不会回头找她，不会等她。
可小五为什么来了，为什么哭了，为什么说她是笨女人？
除了她知道了她离开的真正原因，还有什么能成为理由？
家里三年没来客人，黄蛋蛋三兄弟更是没见过念初以外的人类实物——丽莎那种相当于电子宠物的不算。三只小狗崽排排站探出脑袋看小五，老虎攀在她身上，伸出粉色大舌头帮忙舔眼泪，可小五还是哭，老虎急忙忙走开，走到仨儿子背后，用鼻头顶顶屁股，让它们照顾照顾新来的阿姨。
三只蛋蛋不动，于是老虎一只一只叼到小五脚边，意思是：瞧，我儿子，多可爱，别哭了，借你玩。
小五哭得泪眼朦胧，这屋里除了念初她根本不在乎其他。三只小狗崽开始动起来，围着新阿姨脚边团团转，小狗牙扯着她裤脚，想让她别哭啦，陪我玩吧。
念初没想到小五能哭那么久，她坐在对面捧着一个纸盒，不断给小五擦眼泪，一盒纸用完再拆一盒，觉得她这样哭下去不是个事，问她；“你饿不饿？姐给你煮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