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西医大夫都以数据说话,血检和仪器能告诉我们很多,是中医号脉所做不到的。
宁言书将老太太抱起来放在平车上,念初啃着包子跟出去,推推他,叫他回科室不用管这里,可他却摇摇头,说请了几小时假,可以陪着。
她就没再说什么,一路上把早餐吃完,念初是有经验的,知道陪护有多耗体力,她必须吃饱才有力气照顾奶奶,电视里那种在病床前哭成泪人不吃不喝的画面她每次见着都要转台,看不过眼。
宁言书默默瞧着咬着吸管把最后一点豆浆喝完才罢休的小丫头,她总是让他意外的,他以为她会哭,可她没有,她还想着要吃东西,她看起来干劲十足,她认为有病就治,治好了就能回家。
做完检查回到病房,心内电脑里已经可以调出所有检查结果,主治大夫看完后给宁言书打了个电话,问他要不要下来看看。
宁言书极少出现在心内病房,可意外的他人缘极好,主治大夫让出电脑,他坐下来默默把所有检查报告都看完,其实从血检和昨晚的心电图就能知道了,加上戴副院长的检查就更是确定。
主治大夫说:“心衰,家属要有心理准备,你说还是我来?”
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的谈话在骨科每天都不知道要上演多少次,宁言书从来没心软过,该说的话明明白白不含糊,他见过无数次家属掩声痛哭,见过家属向他下跪求他一定要救活病人,更是见过家属不肯相信,骂骂咧咧说他是庸医。
从没有哪一回想现在这样叫他为难。
宁言书在心内大办公室坐了很久,隔行如隔山,虽然都是大临床,但人体是如此精密如此神奇的物体,心脏离胸骨不过就几厘米的距离,却是内科与外壳无法衡越的深壑。他当年刚进积水潭,被老院长指使着比别人多轮转一年半,因为他喜欢上手术台,所以轮的是心外而不是心内,当年心外的老主任压着不让他转科室,掏心窝子恳谈来了不下五回,可他还是头没回就走了,最后留在骨科。
到现在老主任早已退休,每年工会搞活动才来一回,每次必定说到对宁言书的惋惜,他认为他天生就是要干心外的。这种执念一直传承至这一代心外掌舵人,心外当玩笑般传到心内,此时心内的主治大夫拍拍宁言书肩膀问:“是不是后悔了?”
宁言书摇摇头。
不是后不后悔的事,他的选择他不后悔,就是体会到了一般家属的心情,着急,因为不了解而着急。
戴副院长那边应该也是知道了,电话打过来和宁言书说:“再做个冠状动脉造影吧。”
冠状动脉血管引起的心衰也很常见。
高血压在当今社会虽然已经是很普通的一种常见病,但其实致死率还是很高的,如果控制不好,长期的高血压会引起各种并发症,脑中风和心衰则是其中最厉害的致死并发症。
宁言书又给主治大夫讲了讲老太太的情况,说一直控制的挺好,平日里吃食也很注意,絮絮叨叨的,竟然一点都不像他。
临走前跟主治大夫说:“还是我来说吧。”
南春碎碎念:
要有心理准备QAQ
第132章 北城的春天23
宁言书重新回到顶楼,还是那样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看念初,奶奶醒了,她喂她喝水,侧颜颧骨饱满,似乎在笑,小嘴巴嘚吧嘚吧说着什么。这画面太过美好,竟叫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宁爷一时情怯,不敢靠近。
路过的小护士奇怪他怎么不进去,叫他:“宁大夫?”
宁言书道声辛苦,手从衣兜拿出来,推门而入。
念初扭头瞧他,笑着说:“奶奶,您不知道,小宁哥穿白大褂可好看啦!”
老人朝前伸手,宁言书快走几步过去贴到床边,拉着老人的手覆在自己衣领上,老人顺着针脚细细抚过,咧嘴微微一笑,似乎能看见。
小丫头叽叽喳喳说着逗趣的话,见宁言书不下去工作一直待在这儿,猜到他是有话要说,一想到检查结果出来了,她后面就没办法装成没心没肺的样儿哄奶奶,只好用手机调出奶奶喜欢听的曲目,陪在一旁。
《四郎探母》讲的是杨延辉被擒后,改姓名,与铁镜公主成婚。辽邦萧天佐摆天门阵,佘太君亲征。杨延辉思母,为铁镜公主看破,以实告之;铁镜公主计盗令箭,助其出关,私回宋营,母子兄弟相会。杨延辉复回辽邦,被萧后得知,欲斩,铁镜公主代为求免。
台上有人唱:“沙滩赴会十五年,雁过衡阳各一天。高堂老母难得见,怎不叫人泪涟涟。”
床上老太太思念早早过世的儿子,缓缓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