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在这里,是一件被尊重的事。
她的宁大夫,每天背着治疗箱随队出发,在帐篷里进行各种高难度手术,他的白袍总是很脏,一张口罩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眼尾比一般人要宽,所以眼白会多一些,显得眼神十分锋利,他工作时认真果敢冷静,下了手术台也会疲惫失落缅怀,从前她觉得他是个高高在上仙界的贵公子,而在这里,念初真真切切认识到,宁言书,他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报社来慰问的同事交给念初一个精美的四方盒:“让我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找着,送谁啊?”
念初道了谢,没说送谁。
“我可听说你交男朋友了啊,是不是给他买的啊?”
念初笑着点了下脑袋。
“脱单是不是得请吃饭啊?”同事大声招呼,其他人一呼百应,闹着要让念初的男朋友请客,其实都想看看那大院里的子弟究竟是有多不食人间烟火?要是能攀上关系就更好了。
从前社里流传这姑娘是谁小情儿,大伙都有点瞧不起,可现在人家是明着带出来的,那就不一样了,搞不好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念初可没答应,他那人看着就是个懒得和人打交道的,请客吃饭铁定得跟猴似的被围观,她能想得到到时候别人巴结他的嘴脸,知道他不喜欢这些。
小姑娘嬉嬉笑笑把这一茬揭过去,蹦蹦跳跳去找人,宁大夫刚结束一场血淋淋的手术,半身袍子都脏了,坐在帐篷外头缓缓,晦暗的眼睛在看见念初的那一瞬亮了起来,她还离得远着呢就伸出手,念初跑过去,拉住他的手晃了晃,凑近了瞧他。
这些天他没休息好,眼下挂着两轮青痕,眉梢上还有两滴被溅上的血点子,她伸手从他高挺的鼻梁上摘下淡蓝色口罩,他口罩戴得极标准,上面那条铁线顺着轮廓死死卡住,以至于摘下来时鼻梁上一条红痕,看着像美玉有了瑕,却更引人注意。
念初美不滋儿觉得这么好看的人是我的是我的全是我的,笑嘻嘻往他嘴里喂一颗巧克力。
其实咱宁大夫不爱吃这玩意,从小到大女孩子的东西他能避就避,试问大院里谁敢这么干?也就这只小母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喽。
巧克力外面裹着一层坚果碎片,挺甜,宁大夫边咬着边皱起眉,心想大老爷们再不济也得来点黑巧,这种甜滋滋的东西算怎么回事?
把人拉过来放在两腿中间,大手松松一箍,问她:“刚才闹什么呢?”
“没有。”念初不肯说。
宁言书也没多问,含着巧克力把头埋进小丫头怀里,这才深深叹了口气,放松了全身的筋骨。
他这人,自小学医,知道男女大防,平日里对谁也没这般亲昵过,唯独对着念初,上回亲完后仿佛踏破了界限,接下来再怎么都不为过。
毛茸茸的大脑袋蹭在自己怀中,让小丫头腾升一股莫名其妙的母爱,她红着脸揉揉他的头,这人又往她胸口蹭了蹭,带着点故意让她知道的嫌弃:“小了点。”
逗她玩呢,没想到小丫头真生气了,嚯地把他推开,板着脸不让碰了。
小宁爷唇角一翘,笑着把人再捉回来,又腻上去,补一句:“我受累点,慢慢就大了。”
念初到底不是咱小五,一时没听懂,心想我大不大跟你累不累有啥关系?
可她没问,预感到不是什么好话题。
宁言书手臂用力把人搂紧,念初没站稳跌坐在他大腿上,他的唇立刻找过来,她措不及防被堵住了嘴,哼了声,可却乖乖缠上他白袍外的领子,手指揪住一点点,心悸得不可思议。
南春碎碎念:
修文
第96章 路上的小朋友都在笑25
念初的耳朵拆线那天是回城的日子。报社派了大巴来接,大伙忙忙碌碌收拾着,即将与家人相聚的喜悦冲淡了连日来的疲惫和难过。念初乖乖坐在手术帐篷里,宁大夫拆了一个缝合包,带上手套给她消毒,拆线也挺疼的,小丫头缩着肩膀咬着他难得干净的白大褂,一双眼扑簌簌地含着要掉不掉的水光,真真像只被人欺负的小白兔。
可他知道,这丫头是只披着小白兔外套的小狐狸,鬼着呢!
“回去给小五发条消息。”他叹了口气,手里猛地抽出一条剪断了的缝合线。
念初说:“她估计气大了。”
“是气大了,整天跟我这儿说你坏话。”宁言书又抽出一条线。
念初嗷了声:“你轻点儿!”
她没察觉,可男人听见这几个字是有不同味道的,宁言书目光幽深,看着她莹白的耳垂觉得渴。
他能把这丫头锁起来亲个够当做原谅她突然拉黑他的一点小利息,可怜小五不能,她只能唐僧一样每天跟哥哥抱怨她念初姐有多狠心有多绝情有多不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