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文公度沉下脸,“你难道不希望为夫名扬四海,官运亨通吗?在你心里,你的一点名声比为夫的官声前途更重要?”
“不对,不对,”虞娴摇头,“你要前途,该用自己的真本事,不能用我的诗啊!”
说完这一句,虞娴挨了文公度一巴掌。
这是文公度第一次打她。
但绝非最后一次。
他将虞娴关进房中,只留给她纸笔。
若无诗,便连饭食茶水也无。
虞娴气恼非常,在房中破口大骂,宁死不肯写诗。
她三天水米未进,连笔也提不起。
文公度推开房门,手里抱着文德言。
看着儿子,虞娴十分心酸,认为文公度要打感情牌,让她心软。
但她错了。
文公度只问了一句:“你写不写?”
虞娴已经没有力气骂人,只恨恨看着他。
下一瞬,她尖叫出声。
文公度用力把文德言摔在了地上。
五岁的孩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前一瞬还搂着父亲的脖颈撒娇,下一瞬便倒在血泊之中。
虞娴疯了一样抱住孩子,哀求:“快,快叫大夫,快,快救救他,我求你救救他……”
“写不写?”
“写写,我写,”虞娴疯狂点头,愤怒完全被恐惧压倒,“我写,我这就写。”
“记住,这是第一次。”文公度道,“若有下一次,这孩子能不能活,我就不能保证了。”
虞娴颤栗。
老君庙的荒院中,姜玺久久沉默。
谁也不知道文公度竟然有这样一面。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他手中的笔。”
虞娴的声音像此时山风一样空旷。
“我开始还在想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打起这个主意……是在娶我之后,还是在太学里?还是,他从一开始便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
“后来我渐渐不想了,我只想要言儿好好活着,哪怕被摔傻了,至少还能活着。”
“只要活着就好了……我别无他求。”
“后来,臻儿出生了。”
“我小心谨慎,乖乖写诗,从来不敢违背他,只求能让臻儿平安。”
可是过着那样的日子,诗情比人更快苍老憔悴。
文公度发现虞娴的诗不再像以前一样光彩夺目,变是晦涩黯淡,十分平庸。
文公度不满。
但无论他怎么样威胁逼迫,也无论虞娴自己怎么努力,文字丝毫做不了假,写出来的诗一文不值。
文公度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人的才华是被耗空的,虞娴江郎才尽,一滴也榨不出来了。
这对虞娴来说是一种解脱。
但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文臻臻完全继承了母亲的才情,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单博闻强记文思如泉涌,还过目不忘,出口成章,是个天生的才女。
亦是文公度更为丰富的诗袋子。
姜玺听到这里完全明白了。
难怪文公度不肯让文臻臻嫁人,并且视关若飞如仇——文公道绝不允许任何人夺走文臻臻。
所谓“招赘”亦是谎言,文公度根本不会允许外人进入文家。文家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地狱,他就是地狱中的阎罗。
“我的一生已经被他毁了,但臻儿的不可以。”
虞娴慢慢地道,“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终于,被我等到了机会。”
“贡品失窃,文公度被投入大牢,他想到一个计策,不单可以帮他脱离牢狱之苦,还能让他的声名更上层楼。”
“他想要假装服毒自尽,以一己之身扛下无妄之灾。”
“这会让他的声名达至顶峰,为了安抚老臣,皇帝必会破格,对他降下三公之位。”
“他可不想要死后的追封,他要活着的荣耀。”
“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如无意外,那份假毒药会让他呕一呕血,让他有机会留下血书,然后太医会赶来抢救。”
“假毒药是吃不死人的,他的计划滴水不漏。”
“只除了有一点他不知道,那就是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假毒药换成了真毒药。”
虞娴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个虚幻缥缈的笑容。
“他死啦。”
“他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哈哈哈哈。”
第64章
虞娴明明是笑的, 却笑得像哭。
姜玺静默。
好一会儿,虞娴以手掩面,慢慢镇静下来。
“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杀人偿命, 我早有准备。殿下要找的真凶便是我, 与他人无涉。”
“夫人, 您有话没有说完。”姜玺道, “府上的黑衣人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