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夫人拔了一声弦响:“再啰嗦你也走。”
“不啰嗦,不啰嗦。”景和笑嘻嘻为她引见美人,“这位是春云楼的凤凰姑娘,擅琴擅曲,曾经师从曹大家学琴,听过曹大家的《广陵散》。”
文夫人立即起身,让凤凰弹琴。
景和悄声道:“你养在家里的这些护卫到底是些什么人?来历似乎不简单。”
“阿和,这些你别管,他们都是来保护我们孤儿寡母的。”
*
赵贺出去了一趟,很快打听到消息回来。
这景和是文夫人的同窗,曾在太学与文夫人一起受教于文公度,据说两人都极好歌舞音律,曾经誓要复原失传的《广陵散》,还曾经混进过太乐署,最后被赶了出来。
因为有这么一段过往,景和便成了文家人口中那位文夫人的相好。
姜玺:“……”
他当时是随口说的。
景和原先在京中为官,前两年才外放到绍川当知府。
自文夫人回来后,景和几乎是天天往文家跑。
当然了,每次去并非独自一人,有时带着乐师,有时带着女伎。
姜玺问张伯远:“你瞧他俩这么避嫌,当初不会真有点什么吧?”
张伯远摇头:“文夫人若与景大人当真有什么,当初便不会嫁给文大人。”
姜玺倒很愿意他们两人有私情,这样至少算相把柄,就算文夫人油盐不进,景和那边为着前途着实,一定能有漏洞可以钻。
“那么只能硬取了。”
姜玺道。
是夜,姜玺准备周详。
先是让赵贺收买几个乞儿去文家墙外生堆火。
然后让张伯远写了封密信,告诉文家族中,文夫人要带着文家财产地契于今夜离开绍川。
文公度一死,文家族人往上爬的道路便中途崩断,无法从文公度身上得到提拔,更在意从文公度其他地方某得好处。
在文家人看来,文公度长年不在绍川,这些田产铺子皆由族中打理,已然是族中之物。
于是收到信后,文家族中震动,阖族齐出,要来向文夫人讨说话。
文夫人丝毫不理会,任他们将前门拍得震天响。
后门,赵贺悄悄架起柴堆,点着火。
随着火光亮起,拿了银钱的乞儿们四散大叫:“走水啦!走水啦!”
一时间周围邻户皆惊,纷纷出来救火。
在值鸡犬不宁之时,姜玺身着黑衣,黑巾蒙面,悄悄掩至文家院墙,掏出在街边采买的飞爪,“嗒”地一声,挂在墙头。
试了试松紧,他开始往上爬。
还未爬到一半,墙头上有一名黑衣人出现,一刀割断了绳索。
姜玺整个人向下跌去。
在下坠之时,时间好像被无限放慢,那个黑衣人的身形在他眼中清晰无比。
四肢纤长,腰身柔韧。
她半蹲于墙头之上,目光清亮疏朗,比此时的月光还要皎洁。
一定是他眼花,他居然在这里看到了唐久安。
她割完便收也,然后毫不留恋地转头跃进院内。
姜玺落地,却没有想象中的痛楚,底下有人代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接住了他。
姜玺觉得自己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因为他不单眼花看到了唐久安的身影,而耳鸣听到了关若飞的声音。
“殿下,你还要在我身上躺到什么时候?”
关若飞呻/吟,“骨头都要给你压断了……”
真是关若飞!
姜玺翻身坐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不是让你在家照顾外祖母吗?!”
“只要没人闹事,下人们都回来了,外祖母被照顾得好好的。”关若飞说着翻了个白眼,“殿下你问绍川的事情问得那么清楚,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你会去哪儿。”
姜玺僵硬地看向高高的院墙:“所以唐久安也跟来了?”
“她也来了?”关若飞习惯性地先惊惧了一下,然后才想起今时不同往日,顿时面显喜色,“她真来了?”
那可是个大帮手!
但是等等。
“……她为何要割断你的绳子?难道想摔死你?”
关若飞说着悚然一惊:“难道她也和东宫其它人一样,都背叛你了?”
“因为她知道你跟来了,也知道你会接着我。”
姜玺施舍给关若飞一个怜悯弱智的眼神。
有一句话却没有说出口。
它巨大而饱满,充盈在胸膛,难以说出口。
——她是在保护我。
——不让我去涉险。
——就像我什么也不告诉她,是不想让她来为我涉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