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值守的率卫掀起帐子,向内通禀:“太子宾客唐久安到。”
结果里面太过吵闹,根本没人听见。
唐久安自己打起帘子走进去。
帐篷内似是现开了一个赌场,推牌九的,赌大小的,猜梅花的,应有尽有。
姜玺坐在人堆里,正在和关若飞赌大小,两人都乌鸡眼似的。
姜玺:“大大大!”
关若飞:“小小小!”
待开出来,是三个点,小。
姜玺骂了一句,也不用人劝,端起酒坛就喝。
旁边的王孙公子们都在起哄鼓掌。
“哎殿下这是撞邪了吗?”关若飞道,“酒不是这么喝的吧?”
姜玺不听,继续喝,衣襟都湿了半边。
关若飞试图去抢,被姜玺一脚踹来,关若飞躲开,更抢不着了。
就在这个时候,姜玺手里的酒坛被一只手拎走,姜玺犹未尽兴:“给我!”
抬眼看见唐久安。
唐久安静静看着他,尔后把酒坛子搁桌上,让大家都散了。
这位老师在东宫的地位人尽皆知,没有人敢多说半个字,麻溜就准备走人。
“不许走!都留下!”姜玺道,“说好了今日要热热闹闹的。”
然后招了招手,把唐久安叫到帐外。
唐久安是泡在酒里长大的,这是头一回觉得酒气冲天原来会让人难以呼吸。
即使离开帐篷,还是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
“殿下……”
她的声音有点低哑。
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她得劝劝他。
可怎么劝?
脑子完全是一团浆糊,无从劝起。
“好不容易出来秋猎,老师别坏了大家的兴致。”
姜玺看起来倒是一脸轻松,“也别绷着个脸,一会儿三哥来了,还以为我给老师委屈受了。”
“……三殿下要来?”
“嗯,迦南使团往这边来,鸿胪寺里眼下就属三哥身份最高,所以由三哥陪同。”
“那你……刚才……不是……”
唐久安结巴半天,干脆破罐子破罐,“你是因为三殿下要来,所以故意整点热闹?不想让三殿下看到我们……嗯……那个……”
“我们哪个?不就是请老师看了一场花灯吗?这都是学生该做的。”
姜玺微笑,除了眼眶里微有一点血丝外,他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依然是锦带华服,依然是玉冠金钩。
“老师放心,那天晚上一是学生讨好老师,二是做弟弟的孝顺嫂嫂,全没有别的意思。”
唐久安仔细盯着姜玺瞧:“……当真?”
姜玺笑容愈浓:“这还有假?”
“那你说那些什么一心一意——”
姜玺笑:“那都是逗老师玩的,老师不会当真了吧?”
唐久安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老师若没有旁的事,学生要进去了。这也不是做给三哥看的,在宫里拘束死了,难得出来,正好松快松快好好玩一场。”
唐久安点点头,人依然处在一种浑沌中。
按说她应该放下心才是,但不知道心里好像就是有一块石头搁着放不下。
姜玺越得越灿烂,她就越有点难受。
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得劲。
姜玺转身要走,唐久安忍不住道:“殿下你……当真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又没缺胳膊断……”
姜玺说到这里顿住了,底下那个字说不出来。
笑容像是被风吹走了,静下来的姜玺声音有点低郁,“老师,我三哥很苦的。”
唐久安点头叹息:“是的。”
“小时候,舅舅还不是大督护,母妃也只是个小小的贵人,在宫里没什么地位,我排行又小,挨过不少欺负。”
“每一次都是三哥替我出头。”
“所以怠慢我苛克我的宫人,或是将墨汁浇在我窗课上的皇亲,都会被三哥罚出去。”
“你别看三哥现在没脾气,当初他罚起人来可狠了,宫人一律打二十大板,皇亲一律罚跪,没有一次手软。”
“我当时就跟在三哥身边,三哥牵着我的手,跟我说:‘记住这些人的脸,若是还欺负你,下次加倍罚。’”
“我当时便想,三哥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太子,也是最好最好的哥哥。”
“我一辈子都要当三哥的好兄弟,一定要报答他对我的好。”
姜玺的声音低下来,“可是,三哥的腿,是为救我才残的。”
那时先皇后刚故去不久,姜珏一直闷在寝殿里,姜玺便央三哥出来,想和三哥走走,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