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正拍打他手背:“怎么样啊,你哪儿不舒服啊?”
车不知何时停靠路边,双闪灯有规律的哒哒作响,与炸弹倒计时如出一辙。
月时宁粗喘着,方才窒息的余韵依旧缠绕周身,心脏的每一跳都隐隐作痛。
“你要不要紧啊?是哪里难受啊?”专车司机递给他纸巾和水,“你看你这一头汗,擦一擦来,缓一缓缓一缓。”
月时宁的手不自觉发抖,抖得拧不开瓶盖,浑身冷汗直冒。
他不知道这股巨大的恐惧感从何而来,只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他现在就要看到简翛,一眼就好。
“师傅,麻烦您送我回医院去。”他扭过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司机,对方的墨镜中倒映着他惨白的脸。
“好好好我送你回医院。”司机误会他是发作了什么病症,慌忙打灯踩油门,见缝插针超车抢道,几次被人鸣笛抗议也顾不得,“你撑一会儿啊马上,马上就回。很近的啊……不要再睡着了啊,你跟我说说话。”
医院门前的主干道堵得死死的,月时宁等不及,提前一个路口便打开门冲出去,跌跌撞撞横穿马路。车流中似乎有人认出了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月时宁!看这里!”
他充耳不闻,迅速进入医院大门。
是梦,噩梦而已,梦都是反的。简翛就在楼上,一定是自己紧张过度。
无视了走廊中禁止奔跑的提示,他在一遍遍自我安慰与嘲笑中爬上楼梯,径直奔向简翛的病房……却远远就听到一阵嘈杂。
病房门敞开着,病床被团团围住,一路推往抢救室的方向。检测仪器嘶声报警,有护士低呼一声“血压掉了”,立刻有医生往留置针里推药。才拆卸不久的呼吸管被麻利且粗暴地插回他的气管中。众人脸色严峻,争分夺秒,床上的简翛与刚刚的梦中如出一辙,嘴唇绀紫,无知无觉,任人摆布。
简潮一脸惊慌地追过去,护工畏畏缩缩,留在门前没敢跟上。
月时宁呆立良久,才提起力气,战战兢兢走到护工面前:“……他,怎么了?”
护工满眼惊恐,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呼吸……呼吸……那个……”
“呼吸抑制?呼吸遗忘?”月时宁掐着他的手腕。
“对,遗忘……呼吸遗忘……”
呼吸遗忘是由于肌松剂的残留导致的无自主呼吸现象,也是全麻术后正常现象,只要及时唤醒就可以了,怎么可能严重到心博报警,除非……
“你们没叫醒他?”
“刚才,病房没人……是,是护士查房路过发现仪器在报警……”
月时宁脑袋里嗡嗡作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刚刚那一屋子又是家属又是保姆都是做戏吗?他狠狠抓住护工的手臂,气得牙齿都在打颤,“医生刚刚不是说过他身边不能离开人么!我不是让你盯好那个屏幕吗!”他浑然不知自己的表情有多狰狞,“你们离开了多久?他多久没呼吸?心跳还有吗?”
“不,不知道具体多久,几,几分钟吧……心跳,心跳好像还有,但,但很弱……”
缺氧几分钟,足矣要了一个人的命。
“你……你为什么要离开病房……”
“我,我不是故意的,谭小姐见红,双胞胎早产很要命的,保姆着急送她去产科,忘了拿她的产检包,我想着证件什么的都在里头……就,就跑过去给她们送了一下,十几分钟都不要……我没想到简先生电话会讲那么久的……”
双胞胎早产要命,简翛的命就不是命了么……证件晚送一会儿又不会怎么样……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追究责任又有什么用。
月时宁松开手不想再多说,径直走到抢救室门口,简潮也顾不得看他,紧张兮兮地踱步。
不幸中的万幸,状况发生在医院,在离抢救室几十米的病房,简翛得到了最及时的救治,不多时便脱离危险,送到监护室观察。医生没有明确答复简翛什么时候会清醒,但生命体征平稳,应当没有大碍。
入夜,他们从监护室转回普通病房时,Stella恰好赶到,顺路带来了闻熠去陪产的消息。
她将护工拉到一旁,询问他为何谭橙会早产,简翛又是怎么出的事。
护工一五一十交代。
原来月时宁走后没多久,简潮便接到了闻羽辰的联络。怕影响监护仪器工作,他离开病房才接通通话。
药物作用,简翛一直昏昏欲睡,谭橙便要代替简潮跟他聊天,谁想到就这么两步路,她居然踩到水,脚下一滑险些直接跌在地上,好在保姆与护工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可很快她便觉得腹中疼痛,开始出血。保姆立刻找到护士借来轮椅,一路推着她往妇产科去,忙乱中忘了拿包包,护工立刻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