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长洲对他微微颔首:“我该向你道歉,鹿舟。”
彬彬有礼,态度诚恳,却不带任何感情。
舒长洲好像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全然能对得起鹿舟一般。
或许从他的角度来看确实是——闭关是难得的机会到了,不能被什么乱七八糟的小事打断。后来不去乘风宗,也是心系家族。毕竟舒家在东洲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而乘风宗只是一个勉强跻身一流宗门的小宗罢了。
他此时道歉,也只是因为舒家主母让他道。
此人但凡对婚约有几分真心,鹿舟重生后也不会那么决绝地把他有关的东西卖掉。
舒家主母显然对儿子能屈能伸的态度很是满意,对鹿舟道:“此事是我们考虑不周,让鹿儿受委屈了。来人,将库房里那棵万年灵髓拿给鹿儿。”
晚吟上前,收下了那棵万年灵髓——鹿舟进来前跟她说过,要是舒家主母给他什么好东西,尽管收下来。
晚吟深以为然:大师兄这么些年受了舒家不知道多少气,分明照顾宗门已经足够繁忙,却还要按照舒家严苛的规矩行事。偏偏舒家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晚吟每次看到了都想上去给他们两拳。
小姑娘转过头时,对鹿舟眨了眨眼。
在鹿舟身后,许虚竹却深深叹了口气。
“这位小友何故叹气?”舒家主母问。
许虚竹笑了:“主母不要误会,我不是叹你们,只是叹鹿舟。谁都看得出,你们觉得鹿舟是高攀你们舒家,所以处处对他为难。此时分明是要赔偿于他,鹿舟却还没开口,你们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舒家主母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眉宇之间满是笑意:“这位小友恐怕不了解舒家与乘风宗的渊源。不必你明嘲暗讽,我便与你说——就是乘风宗高攀了我舒家,又有何不可?原本定下婚约时,我便觉得委屈了我儿。幸亏鹿儿一向恪守礼节,我也不愿意为难他。”
山野哼了一声:“口口声声说着不为难,怎么连句话都不让别人说?”
舒家主母的视线,终于定格在了鹿舟身上。
鹿舟面色不动。
这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拼了命要给他找个话口,像是将他架在火上烤。要是说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满足他们的胃口,只怕这群本质上的无赖还会继续闹下去。
——不过,这也正是他把这群人带进舒家,所想要见到的场面,不是么。
舒家主母不甚走心地问:“既然如此,我便听听鹿儿对此事有什么见解。”
虽然口上说着不在意,她话中仍旧带上了点威慑,警告鹿舟不要乱说话以坏了大体。
青年却依旧怡然,甚至对她轻轻微笑:“主母说笑了,我对这事的处置没有任何见解。只是对这我并不乐意的婚约——有着不少见解。”
第25章 弯弯绕绕
鹿舟对婚约有异议?
对这场背后背负着舒家命运, 以及东洲老祖约定的婚约有不满?
鹿舟这话说得并不算委婉,只要了解一些内情的人都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鹿舟今日是来与东洲舒家退婚的。
舒家主母的表情骤然变了,她锐利的视线上下打量着鹿舟, 似乎想要重新评判该如何对待这个人。
最终,她冷笑一声:“鹿儿确实与从前大不同了。”
在场众人脸上表情各异, 更有好事者吹起了口哨。
舒家主母在心里掂量着。
这里人确实太多了, 若真是只来自于陆上那几个宗门便罢了。偏偏宗门与世家的关系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疏远,这其中来看热闹的, 更是有不少是舒家的竞争者。
鹿舟这话一出, 这些眼睛都盯紧了舒家, 等着看他们笑话呢。
让她不解的是, 除了心怀鬼胎的人,还有些人确实看起来是对鹿舟迷恋, 就等着鹿舟解除婚约, 便想紧接着开始下一步。
这些年轻人啊……一个赛一个的会找麻烦。
只是舒家主母也是出身名门,见过的风浪也不少。她带着笑意,视线扫过了在场众人,笑道:“诸位, 如今舒家谈及私事,不适合待客。总管, 把人带到后园, 好好招待。”
再待下去就不礼貌了。
这些芝兰盛会的修士终究不是真的莽子, 见舒家主母吃瘪, 一个个也都脚下抹油地走了。
最终,主堂之中只剩下岿然不动的鹿舟, 舒家主母,以及仍旧跪在原地的舒长洲。
舒家主母深深望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儿子, 道:“长洲,你也去招待客人吧。”
舒长洲对着主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而后离开了主堂,仿佛鹿舟此人不存在一般。
他走以后,主堂便显得空旷。
鹿舟开口时,甚至有些回音:“多谢主母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