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模糊手中寒光一闪,眼见就要刺穿鹿舟的手腕。
风声忽然停了。
鹿舟察觉异变,下意识睁开眼睛,眼眶通红,抬头望去,却发觉天地寂静。
那令他恐惧的青玄剑尊,也顿在了原地。
生存的本能战胜了被长久驯化的意识,鹿舟忍着伤痛,拼命朝着外面跑去。
他模糊记得,他不该留在这里。
他分明已经有了更有生机的未来。在那里他不用再是不是被青玄剑尊体罚流血,更可以自由地研制自己早就想做的机巧。
只能跑……
跑出去……
过了不知多久,鹿舟的意识在寒冷中模糊了,他一脚踏空,仿佛回到了刚刚死去时,那个黑暗、潮湿却温暖的崖底。
“师尊……”
一声呼唤透过渺远的云层,传到鹿舟耳边,像是要将他从黑暗中唤醒。
鹿舟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喘着气,从熟悉的床上坐了起来。
天还未亮,床帐之内一片漆黑。白色肥啾在一旁边睡觉边吧唧嘴,不知梦到了什么美食。
鹿舟躺回床上,意识久久不能回笼。
一点异动都没有,除了脸上的银色花纹仿佛热了一瞬。但鹿舟去触摸时,它又冰冷地如同往昔。那热度应当是他的错觉。
怎么会突然梦到……
剑尊师叔还能解释说是,他还恐惧着行尸走肉般被人安排的生活。
但那声师尊……
或许是回逍遥峰久了的缘故。
鹿舟的确有个徒弟,某日毫无征兆地葬身在逍遥峰。所有人都觉得那孩子是修炼岔了,走火入魔,鹿舟却没法接受,拼命找了许久线索,无法说服自己,却也无法说服别人。
说起来矫情,那孩子是他坚持要回逍遥峰的原因之一。
“小裴啊……”鹿舟轻声呢喃,“下次要出现在我梦里,选个好点的梦吧。”
小孩连死后来看看他,都要受他噩梦里的惊吓,他这算什么师尊呢?
·
被噩梦惊醒后,鹿舟的灵感力仿佛更强了一些。
应当是暂时的,不过现在只要他想,乘着灵气的流动看过去,整个乘风宗里的所有事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夜深了,乘风宗里也没几个人醒着。
杂役们该睡的都睡了,只有田上与矿里,一些必须要在夜间处理的事务,还有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去敷衍了事。
鹿舟的视线没在他们身上停留多久,随意飘去了别的峰头。
陆南意这些日子在养伤,房间里满是林林总总的药罐,却也多了些从前没有的练功木人与典籍。
他仿佛在默默改过自新,但不能确定。
主峰之上,清暄真人的寝殿内,夜明珠还亮着。
桑黛侍立在侧,清暄真人微微皱着眉,在阅读青玄剑尊的传讯符,上面的字符清晰可见。
鹿舟微讶。
他游弋到了这里,青玄剑尊与清暄真人竟然一个也没发现。
他这个噩梦仿佛比他想得要更复杂。
清暄真人与鹿舟怀着不同的心事。
青玄剑尊在信中语气算不上好,因为就算加上了鹿舟送来的那些材料,也只够修复寻道门的镇宗之宝。至于赎回小辈的十块上品灵石,依旧没有着落。
寻道门那边也逐渐有些不耐烦,毕竟偌大一个宗门,谁会相信乘风宗连十块上品灵石都拿不出来?只会觉得他们仗势欺人却不愿赔偿罢了。
清暄真人回应:“还有没有旁的法子?宗门这边实在是拿不出灵石了。”
这封传讯出去,便没了回音。
鹿舟消耗识海太过,倦意上来,便没有再看下去,回去昏天黑地睡了一觉。
而清暄真人不知青玄剑尊能否顺利将两个小辈带回,一时心神不宁,全然没有睡意。
他忽然抬眸:“把舟儿送来的另一个匣子拿来。”
他之前开匣子看过,这个匣子里没有任何值钱的物件。
然而,许多本账册整齐地堆叠,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是鹿舟对宗门账册留的备份。
鹿舟要求楚山每个月将账册对一遍,然而账目总还是有对不上的地方。为了日后方便核对,鹿舟在每年总会将账本上哪些对不上,如何贴补抹平记下。
这事说出去不光彩,他即便早已从蛛丝马迹中知道了是谁挪用宗门的钱,也一直没动过将账册还回来的念头。
之前是由于爱护师弟心切,全当自己补贴师弟了;重生后却是觉着时机未到,没法让某人付出足够的代价。
毕竟那些灵石一到他手里就流水般花了出去,买的又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总不能让人把东西退回去,顶多打一顿罚罚份例了事。
更何况,鹿舟从来是不被师尊偏爱的那个,他手里的东西,清暄真人未必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