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他认为事情已经超过了他们能处理的范畴，最重要的已经不是完成任务，而是保全性命。
眼看着天机阁使者准备离开，清暄真人却无力阻止。
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以这么多年宗主的经验，他明白此时应该赶紧划清立场，表明乘风宗的无辜，祈求天机阁还他们一个公道。
毕竟，就算青玄剑尊走上了邪路，乘风宗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不能让宗门的名声毁于一旦……
他知道这都是真话，只要他说了，便能为乘风宗求得一个豁免。
可他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不受控制地僵在了原处，无助地目送天机阁弟子们迅速离开。
裴崤白留在了原地。
清暄真人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又被引导着忽略了他的存在。
裴崤白对着清暄真人笑了笑：“最后再问宗主一个问题吧，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吗？”
清暄真人僵硬地摇了摇头。
裴崤白的视线落到原处，轻声道：“因为你放出了鹿舟的分魂……他将自己的分魂散去，随着灵脉流出。而我们琼月屿，又恰好有个存在，就算闭了关也要分了精力去看顾着他……”
他带着笑意感叹了一句什么，清暄真人却已经听不进去。
他的耳边像是有炸雷响过。
如果他没有放鹿舟离开，师弟的布置就不会被天机阁发现……
是他害了乘风宗。
悔意，深切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在激烈的感情浪潮中，裴崤白的笑容像是深渊，轻易攫取了他残存的意识。
他努力抵抗，却无济于事，最后的意识是无能为力地看着裴崤白的身影消失在去往逍遥峰的路上。
作为乘风宗的宗主，清暄真人从来没觉得那条路如此令人绝望。
·
逍遥峰。
青年脸色苍白，却安然坐在地上：“将道则放出去，却不对天机阁人下杀手，天机阁的人会回去，将仪式的事情告知主阁。说实话，我不知道剑尊此举的意义。”
在他面前，阵法的红光已然消散。
青玄剑尊忙活了半天，结果竟然只是吓了一下天机阁的来客……鹿舟努力克制着勾起唇角的冲动。
当然，这肯定不是青玄剑尊的原意，但这不妨碍鹿舟仗着剑尊一时半会没到杀他的时候而开口嘲讽。
原本闭眼调息的剑尊，忽然抬眸望了鹿舟一眼。
鹿舟收回了视线。
他是讨厌剑尊，不是没脑子，去跟明显不高兴的剑尊硬碰硬。
青玄剑尊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身影兀然消失在了鹿舟面前。
气息消失了……青年灵动地抬起眸子，抿了抿没血色的嘴唇。
鲜血从他的唇角滑下，青年忍不住皱起好看的眉头。
强行散去分魂，对本体造成的反噬还是太强了……
鹿舟抹去血迹，将血珠收起来，留待备用。
做好这些，鹿舟懒散地靠在一块巨大的坍塌石柱上，思索忽然的变故。
剑尊强行中断仪式离开，说明乘风宗内出了他无法应付的事情。
天机阁来的人，实力比预想的要强？按照天机阁的风格，这种事情只会先派几个小弟子来探探虚实，以免打草惊蛇。当然，如果元婴甚至化神修士有心情，前来也不是不可能，但都在剑尊的控制范围内……
可能让剑尊如此方寸大乱，舍弃敌明我暗的优势亲身上场……莫非来了位大乘修士？
虽然惊讶，但也不是不可能。
天机阁如此重视此事，莫非是因为紧张他这个名誉长老？不，恐怕是因为乘风宗内，确实存在着天机阁才知道的隐秘，或许就与那些来历诡谲的魔修道则有关……鹿舟自嘲地笑了笑。
天机阁的弟子回去，必然会将乘风宗的严重情况告知主阁，请求援助。不过鹿舟并没有因此放心。
方才他揶揄剑尊的言语，只是说说而已。剑尊既然敢把天机阁人放出去，就说明他有信心，在天机阁的支援到来前结束一切。
最简单粗暴的做法，就是尽快完成仪式，将道则转化为气运，之后伪装成道则自主泄露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剑尊怎么清理仪式的痕迹，但他若是成功了，这锅少不得要扣给鹿舟，到时候，就算天机阁阁主来了，也得夸青玄剑尊一句大义灭亲，亲手斩杀放出魔修道则的不肖弟子鹿舟……
再不快些逃走，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和满头黑锅。鹿舟相当有自知之明。
他稍稍调息，没再耽误时间，撑着石柱站起身来。
石柱上的触感有些熟悉，鹿舟愣了一下，垂眸略略一扫。
原来是自家主殿石柱的残骸，怪不得靠起来那么舒服……一股暖流划过心底，鹿舟无奈地勾了勾唇角，面色愈发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