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就这么离去了,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青年无意识地抿着唇,上下唇的胭脂胶粘在一起,将彼此混得熨帖,更加深入唇纹。
血红的盖头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将华美的喜服洇湿了一小块。
脚下的路忽然变成了平地,鹿舟的行走平稳了许多,心却冰凉一片。
这意味着,他马上就要被魔尊带走。
扶着他的刺骨气息不知何时已经消失,鹿舟迟滞的思绪却没有反应过来。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眼泪已经止住,呼吸却依旧颤抖,像是雨夜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他听见远方传来渺远的声音:“师尊?”
他没有反应过来,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师尊,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我在想,为什么我刚才都没有想到你呢?明明如果你不是鬼王,我最舍不得就会……”是你。
鹿舟迟滞的思绪逐渐清晰,赶紧闭上了嘴。
而后,他试探着开口:“小裴?”
裴景湛含糊地应了一声,站在鹿舟面前不远处,有些愣怔。
他原本对嫁娶之事毫不关心,在云家长老为他详细解释了那一串习俗以后,他却有了种难以理解的、强烈的冲动。
在见到一身喜服的师尊以后,那种冲动酝酿到了极致。
云家长老说,合籍大典代表着双方永结同心,愿意将彼此的福祸、喜怒共享,乐于水.乳相融,成为彼此的知心人、为彼此负责。
裴景湛的手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
除了云家长老所说的那些,他无师自通地懂得了婚约之后的一层原始冲动——为他着迷到可以奋不顾身。
鹿舟的思绪恢复了清醒,他不太理解裴景湛为什么呆站在他面前,迟迟没有动作。但他选择相信鬼王的判断力,或许他还在检查什么潜在的风险吧。
他向下看了看,才发觉自己一身鲜红,与平素的打扮天差地别……甚至身后还拖了长长的裙摆。鹿舟的耳尖有点烫,想着就这么静静也挺好的,让他接受一下现实。
一根喜称却探了进来,轻轻挑开禁锢鹿舟的红盖头。
鹿舟耳尖微红,目光下意识躲闪,却不知道自己这幅自然的模样在对方眼中有多诱人。
裴景湛的声音有些难言的砂砾感:“没事了,师尊。”
鹿舟嗯了一声,轻轻道:“多谢。”
在此时,他才看清两人所处的是什么地方。
在寻道塔的塔顶,向下俯瞰,所有人都宛如蝼蚁,在地上定格不动。
他还没开口问,裴景湛就为他解释:“这里原本是魔尊降世的入口,他方才想从此处将你带走。”
方才鹿舟还差一步,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思及此,裴景湛不无后怕道:“还好没成功。”
“还好你来得及时……”鹿舟下意识地夸了裴景湛一句,没留意徒弟不对劲的神色,继续问,“为什么一切都静止了?”
他最先注意到的是人,穿着寻道门弟子服的人,以及凡人纠缠在一处,却没人动作。紧接着,他发觉这里没有风,树叶凝固,也没有声音……
“是你做的?”他讶然地问裴景湛,“怎么做到的?”
裴景湛颔首:“方才为了限制魔尊的道则将你带走,出此下策。”
他想说的分明不是这个,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鹿舟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问了问裴景湛,关于寻道门如今的情势。
裴景湛全部照实回答了,包括那些凡人需要驱除体内的魔气才能停止自相残杀的事。他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却想不明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鹿舟分明一身嫁衣,却陷入正经的思索。
不久,鹿舟问:“你把这么多人都冻结了,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一般来说,冻结时间这种事,从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行的。
因为别的东西都能被冻结,但灵气的运转不行,因为这是天道定下的规律。灵气生生不息,无法停止。
而如今,裴景湛显然是直接与天道相抗衡……虽然早就想到可能有这一天,可鹿舟没想到,会是受自己牵连。
“现在没事。后面等天道反应过来,我再躲躲便是。”裴景湛依旧语气淡淡。
鹿舟却沉吟片刻,望向底下凝滞的人群,轻轻启唇:“其实……我有个办法,能救他们,也能帮你掩盖痕迹。”
裴景湛牵住了他的手,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领悟了生之大道的鹿舟,天生便有疗愈众生的能力。
鹿舟轻轻错开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一袭婚服的青年,轻轻勾起唇角,眼角的泪痣格外动人:“有你在,我相信即便我动用生之大道的力量救人,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