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姜芙想到了那个瘦弱腼腆,曾雪地里给她当脚凳的家丁,实在很难把他与“武艺高强”这四个字联系在一处。
长安将琴搬进来后,便转身俩开了。
想起方才两人之间的不愉快,姜芙就有些尴尬,这一刻钟便显得格外漫长。
她望着面前红黑相间的古琴,想到了丹娘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琴技。
据说当年,她的亲生母亲章蕴,与孪生姐姐章薇,并称”维扬双姝,”而丹娘则凭着一曲《秋鸿》技惊四座后,维扬的“双姝”,从此便变成了“三绝”。
就在她走神之际,唐瑾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刻钟到了,我们开始吧。”
言毕,他便拨动琴弦试了试音,对她摆了个“请”的手势,“你先任意弹一曲,我再根据你的基础决定教授内容。”
姜芙虽不敢自比顶级琴师,但从小受到丹娘的耳濡目染,功底还是在的,当即便挑了一曲比较保守的《良宵引》。
此曲于她来说不过信手拈来,从第一段的清幽闲散,转到第二段低八度的低沉,再回归到最后的安宁祥和。
一切如行云流水,仿佛如虚幻中见到了曲中的月之美,林之静,夜之幽。
一曲罢,唐瑾沉吟片刻开口道:“你的基础不错,与我在伯仲之间。于琴之一道上,我能教你的十分有限。”
听到这番赞扬,姜芙还是有些欣喜的,毕竟忠渝侯世子是建安城出了名的全能才子。她的才学虽不及他的九牛一毛,但若是在琴之一道上能与之比肩,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良宵引》本是一首描写月夜的雅曲,并不难弹奏,只需自然流畅即可。你对该曲的表现力很好,理解力却不足。”
她还未来得及回应,唐瑾扫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月夜雅曲,曲风便要清新婉转,细腻温和。前半部分你处理的很好,然而到了第二段的低八度部分,却被你弹出了高墙妇人的幽怨之感。”
姜芙:……
她承认,她在弹奏第二段时想到了姜固,确实没把握好琴曲的调性,凭空给这首清雅的小曲增添了一丝悲色。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苟同他这番“幽怨贵妇”的点评。
她刚想回话,唐瑾的琴音却响了起来,指尖翻飞下,依旧是那首《良宵引》。
听着他流畅清新的曲音,她终于明白,他方才的那句“我能教你的十分有限”还是过于谦虚了。
第7章 婀娜步态
尔后的一个时辰,唐瑾让她先后弹奏了《山居吟》、《佩兰》等古琴名曲,间或纠正她的指法,剖析结构,并讲述乐曲意境。
唐瑾讲得很仔细,加上姜芙早前有过扎实的基础,她学起来十分快,以至结束时,她仍有意犹未尽之感。
她不由得赞赏道:“阿兄此前说,你与我的琴技在伯仲之间,实在是过于自谦了,你方才为我演示的那些片段,于技,于艺,于道,皆如行云流水般和谐自然,功力远在我之上。”
她这番夸赞,既是出自真心,亦是一种示好,意为缓解之前的剑拔弩张。
似是故意和她作对,唐瑾微笑着回应:“那可不,毕竟以前我可没少挨打。”
他这人!还得寸进尺了,她方才明明都道歉了。
唐瑾的话她没法接,却也明白他能如此揶揄,便是不生气的表现了。
瞧着她羞恼得绯红的面颊,唐瑾莞尔一笑:“我不打趣你了,去用午膳吧,父亲和璋哥儿已等候多时。”
他唤来长安,将独幽收进木匣内,便与她相携前往前厅用膳。
原本忠渝侯为她安排的学习时间是两个时辰,放课后便能正好赶上侯府的午膳。
唐瑾中途让她休息了一刻钟,她自己打瞌睡又耽误了一刻钟,因此在两人赶到时,忠渝侯和唐璋已经等了足足两刻钟。
唐璋是个克己复礼的小古板,自是不会对长辈的错误做出指摘,而忠渝侯似乎也并未有对她的迟来表示不满的意思。
忠渝侯没表示,她却不能坦然受之,便恭恭敬敬地朝忠渝侯作揖,“父亲,抱歉,阿芙来晚了。”
忠渝侯拍了拍身侧的雕花木凳,笑着招呼她过来,“无妨无妨,瑾哥儿、阿芙今日都辛苦了,快来吃吧。”
两人落座后,忠渝侯又看向唐瑾,关心起她的学习情况,“阿芙学得如何?”
唐瑾将一筷藕片塞进嘴里,细细咀嚼完,淡声回道:“今日讲了《幼学琼林》中的《天文》和《地舆》两章,阿芙学得快,预计下堂课便能讲完卷一的全部内容。”
他可真能编啊!!
她分明学的是那什么《颜氏家训》,那些启蒙书早在忠渝侯离开后就被他扫到了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