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姜芙轻舒一口气,她应当是没事了,只是想到牢狱里的那个人,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强烈的闷胀感。
果然,嘉宁帝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陛下…”
嘉宁帝回过身,睥睨着地上的姜芙,“你还有何事?”
她明白皇帝刚经历了丧子之痛,此时情绪极不稳定,随时有可能会迁怒于旁人,可是…
“殿下生前于民女有恩,民女无以为报…可民女也是有血有肉之人,是以民女愿在殿下故去后结草衔环,尽些绵薄之力,替殿下报仇。”
她微微提了下嗓音,刻意将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
嘉宁帝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姜芙抿了抿唇,“不瞒陛下,那奸毒的刺客何清棠,乃民女祖母家的表姐,她出嫁前还曾同民女有过一段闺阁之谊,是以民女斗胆恳请陛下容许民女前去探视,协助结案,让殿下的在天之灵能早日安歇!”
何清棠射杀靖王时并未蒙面遮掩,是以她谋害亲王的行为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当即便被下了狱。
只是到了牢中,她却一句话都不肯说。没有供词,三司也不好草率结案。
嘉宁帝沉吟着,似在思考她这番话的可行性。
见他微有动摇,姜芙乘胜追击,“民女的能力自是不及三司的各位大人,但民女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何清棠此人生性固执,且不惧酷刑,三司恐怕很难从她嘴里问出动机。若由民女出面提些闺阁的话题,她应当能放松警惕。”
嘉宁帝揉了揉眉心,盛怒过后似乎有也些倦了,坐回了轮椅上,向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去吧。”
刑部的牢狱阴森幽冷,即便此时已经入夏,却因着终日不见阳光,甬道内也蔓延着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
严敏亲自将她带到看守处,跟狱卒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那个狱卒背对着她,明暗交接见间,他似乎穿了一身赤色的官袍,姜芙莫名感到有些眼熟。
奇了,能穿赤袍的皆是三品或以上的大员,这些贵人们平日里都日理万机的,缘何会耗在此处?
姜芙方向探个究竟,那人恰巧也转过身来。
入目的便是一双清俊的眼,还有儒雅的五官。
的确是个老熟人。
“沈大人,好久不见。”
两人确实许久没见了,上回见还是姜芙主动去沈府找的他,让他帮忙寻一具女尸。
两年未见,沈知弈清减了许多,俊俏的脸上满是憔悴,眉宇间充满冷漠和忌惮。
沈知弈并未回应姜芙的问候,只点了点头,交代了一句“你只有两刻钟”后便离开了。
原来是来审讯的。
姜芙哑然失笑,朝何清棠所在的单间走去。
她同沈知弈打招呼时,何清棠就在一直在看她。
“你来了。”
她懒懒地倚在草席上,刺眼的粗布白衣也遮不住她玲珑的身段,盈盈一握的腰身好似随时要断掉一般。
可她知道,她那不堪一击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何等的坚韧。
“嗯,陛下派我来找你问话的。”
姜芙的单刀直入令何清棠感到无趣,她打了个哈欠背过身去,“靖王是我杀的,你也看到了,回去吧。”
姜芙抿了抿唇,“动机呢?”尔后又补充了一句,“你不全部交代清楚我不好交差。”
半晌,何清棠发出了闷闷的笑声。
她从席上站起,抖落了身上的草屑,走向姜芙,“你可真是好大的本事,竟能在皇帝盛怒的情形下争取到探监的机会。”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刺杀靖王已成事实,你莫非还能替我开脱不成?”
姜芙喉头一哽,险些落泪。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她控制自己,但嘶哑的嗓音还是出卖了她此时的情绪,“陛下方为你父亲翻案,他治疫有功,便是看在你功臣之后的面子上,陛下也会…”
“那又如何?“
何清棠打断她的话,淡然道:“不过是死的晚些罢了。以黎颂对靖王的偏爱,他绝不会放过我的。”
姜芙沉默了。何清棠说的对,即便顶着功臣遗女的身份,却也难逃一死。
可是…
“阿姊…”
“往昔在维扬时你救了我一命,此为一。”
“我死遁那日,你若非你及时通知祖母,此时的我怕是已经在侯爷的控制下嫁给王爷了,此为二。”
“你我于美人斋再会时,你说崔夫人虽是我表姐,但到底是崔家的媳妇,提醒我小心她一些,此为三。”
“从前我只觉得你举止古怪,老喜欢厚脸皮地黏着兄长,如今却全想通了。你从前破坏我的衣裳,想顶了我去簪花宴会,便是想通过郁嘉公主接近靖王吧。宴上我向沈知弈表白,靖王又突然赐花给我,经此一闹,你便失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