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棠闻言却无所谓地笑了:“崔贵妃去年便有意让他尚公主,若不是陛下念及殿下年幼,还想多留她一阵,二人去年或许早已完婚了。”
“我争,能争得过公主吗?”
姜芙企图从她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丝不甘或留恋,可是都没有,她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不论如何,姜芙始终不认为以何清棠这样的性子会委屈自己,不由疑惑道:“难道是姨母授意的?你怎么不跟祖母说呢?她肯定会维护你的呀。”
何吴氏撒泼耍赖的性子她曾经见识过,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纸糊的老虎。若是老夫人出面,何吴氏只有认命的份。
“你不必再猜了,”何清棠放下茶盏,定定地望着她:“阿芙,我过得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从前都是虚情假意的“表妹”,这是她第一次唤她阿芙。
姜芙心中微动: “棠姐姐,你过得好就好。”
何清棠笑了笑,这是姜芙第一次见到她发自内心地笑,如海棠初绽,华美而清丽。
她笑罢,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发簪歪了。”
“啊?”
还未等姜芙反应过来,何清棠就自顾自地倾身贴了上来,将她头顶的紫玉步摇摆正,附耳叮嘱道:“你如今或许已经知晓崔夫人的身份了。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要忘了,她如今已是崔家人。而你,如今可是是崔家的仇人。”
姜芙闻言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
何清棠摆摆手,小声提醒她: “来了。”
她话音刚落,古月的敲门声便适时响了起来。
到底是习武之人,在敲门声响起之前,姜芙没能听到任何脚步声,何清棠却能做到听音辨位。
古月进来前,她只留了句“万事小心”,便转身告辞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姜芙陷入了沉思。
这个表姐,确实从来都没能让她真正看透过。
她记得何清棠初来侯府时,她便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刚气,便知她并不若看起来那般柔弱。
只是时至今日,她仍未看清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以及她带着怎样的目的而来。
“阿芙,吃糕点。”古月打断了她的沉思,将一碟红枣糕递到她的跟前。
姜芙不爱红枣糕,但出于礼貌,她还是抓了一块吃起来。
古月替她斟了一杯碧螺春,关心道:“这两载过得如何?怎么突然想回建安了?”
看来祖母的病情尚未在京中传开。思及何清棠方才的话,姜芙决定还是不要将此事点出来较好,笑答:“多谢姐姐关心,近些年我过得甚好。蜀地虽不比建安富庶,却也并不凄苦,日子过得倒也自在,此次入京不过是想学些时兴的妆容罢了。”
若只是想学些时兴的妆容,根本无需她特意冒险入京一趟。这个理由有些蹩脚,可她一时也想不到其他借口了。
好在古月并未计较,只问她饿不饿,还拿了一篓核桃仁递给她:“尝尝。”
核桃仁在大篓内堆成了小山高。这般数量,每个三五天根本剥不完,姜芙有些吃惊。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古月笑答:“我于吃食上并无特别偏好,却独爱这核桃。夫君念我喜爱,每隔几日便会替我剥上一篓,方才清棠来时也给我带了一些。两相一合,便攒了这许多。”
何清棠还会给人剥核桃?姜芙不解。依照何清棠的性子,若非有事相求,不然不会花这样的功夫讨好。
好啊,她让她远离古月,自己倒好,巴巴地赶上来讨好。姜芙有些好笑,却也理解她此时的立场。
她拣了一小块核桃放入口中,闭上眼睛享受半刻,出其不意道:“甚是美味,多谢表姐招待。”
古月斟茶的手一顿,随后抬头笑望着她:“清棠方走,阿芙妹妹莫不是口误?”
姜芙并未答话,只将视线投向了她随身携带的那个线绣莲花荷包上。
荷包上的十七瓣莲花历久弥新,上面的“绿药”二字却隐有褪色的迹象。
古月循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腰间,将荷包摸出置于案几上,“你都知道了?”
姜芙点点头。
被戳穿身份后,她未见丝毫慌乱,语气平静中带了点好奇:“你是如何知晓的?”
章公一生仅得两女,即长女章薇与次女章蕴。古月是章薇的女儿,她是章蕴的女儿,两人是真正的表姐妹。她跟古月在血缘上的关系,甚至要比跟何清棠的亲厚许多。
姜芙懒懒地倚在美人榻上,答道:“我尚在襁褓中时,姨母曾赠过我一面小皮鼓,上面绣的莲花恰有十七瓣之多,与你荷包上的重瓣莲极为相似,再加上…”
她顿了顿,“再加上,我养母告诉我,姨母当年似乎不能以正妻之位入主楚府。可姨母说到底也是当地豪强的女儿,楚逢彼时也并未获封安国公的爵位。章家虽稍显败落,两家却也称得上是门当户对。我便猜测,唯一的可能便是姨母当年或许已经破了身,甚至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