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想到姜固的哪一种情绪,她心里都是一阵刺痛,随即决定给姜固写封家书:
阿父亲启:
见字如晤,阿芙已抵达侯府,一切安好。阿父身体可还安康?
离家数日,甚是思念。北上途中,三十多个日夜,时常忆起和阿父相处的时光。苗苗爱吃栗子,却总嫌阿父用嘴咬脏,阿父便拿手一个个掰给苗苗,即使每根手指都剥得通红,只要苗苗还想吃,阿父便不会停下。
每每入冬,苗苗总要缠着阿父去广安寺的湖面上嬉冰。幼时顽皮,还闹腾要捉鲤鱼,却不慎将冰面弄破,掉进了冰洞里。那时阿父便是想都没想,便跃入湖中,将苗苗救了上来。后来苗苗受寒发热,也是靠您和丹娘一直衣不解带地照料才转好,您的腿却因此落下了寒疾...
还有去年上元夜,阿父买的玉兔灯,前年生辰,阿父给苗苗做的秋千….不知这些回忆,阿父是否都还记得。
突然离家实为不得已,阿父无需挂念,苗苗在侯府很好,只是有些思念在维扬的日子。
然,天地之大,光阴之久,山水总有相逢之时,苗苗盼着那一日...
愿家中一切安好,盼回信。
小女苗苗留
她在信中并没有提及丹娘将她送走一事,毕竟再怎么说,丹娘对她也有养育之恩,她不希望两人因她产生龃龉。
搁下笔,姜芙将家书封好,叫来长贵,吩咐他将信送往驿站。
侯府本身饲有专门的信鸽,但她跟姜家那边的接触,侯府这边知道的越少越好。
出了书房,姜芙便到了前厅与众人一同用晚膳。
老夫人的膳食由孙太医特别制定,并不与大家一起;而柔娘一般也在别院待着,非年节日并不会往厅堂这边来。因此,来用膳的便只有忠渝侯、唐瑾、唐璋和姜芙四人了。
她因为念着姜固,本就心绪不佳,在看到面前的三个大男人慢条斯理吃饭的样子后,她更觉无趣了。
从忠渝侯,到唐瑾,再到唐璋,三人一个比一个板正,吃饭都是细嚼慢咽的,盛饭夹菜间更是不会发出丝毫声响。
她顿觉没什么胃口了,只随意吃了几口糕点便草草了事。其他人也只当她是舟车劳顿,外加风寒刚好才会胃口不佳,并未多管她。
等忠渝侯离席后,她也跟着离开了。
路走到一半,身后响却起了脚步声,姜芙转过身。
哦,是她那个便宜世子老哥。
她走的这条回廊只能通往侯府西侧,他跟过来,必是找她有事。
姜芙朝他行了个礼,询问道:“兄长找我有何事?”
唐瑾听言,俊逸的面容上闪过疑惑,随后笑道:“阿芙妹妹误会了,我也住西边。”
是了,西面是侯府嫡系后代的住所,除去她的珍韵阁,还有她已出阁的长姐的闺房,眼前这个侯世子也定是住在那处。
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绯红迅速爬上脸颊,姜芙有些尴尬,丢下一句“抱歉,是我误会了”,便小步快速往前走。
不料,唐瑾却很快迈步跟上了她,揶揄道:“阿芙妹妹因着这点事便要跟我道歉?”
姜芙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他。
唐瑾见她停下,便也跟着顿住了脚步。
“我嗜赌成性,成日在外花天酒地。“
”我胡作非为,散尽家财,妻子病重,需拿嫁妆补贴家用,而我却在外面眠花宿柳。”
“而你…”
姜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刚想说点什么,又突然觉得这些措辞似乎有点耳熟。
唐瑾继续道:“而你,作为被长嫂含辛茹苦养育大的妹妹,只想在长嫂临死前,买一件她喜爱的首饰尽尽孝。”
说到这里,姜芙想起来了,他说的是她此前在美人斋众人面前演的那出大戏。
而戏中的那个恶霸,她似乎把他称为“兄长”,但这是她临时起意,胡编乱造的啊。
好吧,当时她确实也泄了一把私愤,谁叫丹娘想把她换走来换他呢。
姜芙此刻的脸,红得似血。
唐瑾瞧见,却仍不打算放过她,面无表情道:“说我嗜赌成性,眠花宿柳,家财散尽,早年丧妻,狼心狗肺。”
“比起误会我有事找你,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造我的谣,难道不更值得一句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注1: 雕绣:也称镂空袖,针绣花边的一种。
第5章 一则话本
无论如何,姜芙得承认,这事儿她确实做得有点过了。
当时只想着平衡祖母与长姐之间的礼品规制,却没承想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
一想到将来彼此要在同一屋檐下生存很长一段时间,姜芙就感到头皮发麻。
她低下头,诚恳道歉:“抱歉,是阿芙做的不好。阿兄生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