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之所以这么说,不是突然变得悲天悯人,是考虑到这里离警校不远,如果发生重大事故,身为“教官”的他总免不了劳碌—
把麻烦事扼杀在摇篮里,是他做人的准则之一。
司机赶忙拨打电话,等接通时不经意瞥了眼后视镜才发现,后排的两位乘客不仅隔得十万八千里,一人在门这端,一人在那端,气氛也古怪得很可以。
他表面不显,一双眼却滴溜溜围着两人转。
哎呀,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一根图钉错过八卦也太不合算了吧!
他的窥探很快被发现,在黑泽冰冷的瞪视下老老实实移开目光。
但在车里窥视的不止一个,诸伏景光也偷偷摸摸做着和司机同样的事。
他佯装观赏风景,实则通过透亮的窗户肆无忌惮盯着黑泽。
他的行为也很快被发现,视线和黑泽对上的那刻,心跳都不禁一顿。
景光下意识想逃,却鬼使神差想起对方那句—
“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沉不住气。”
于是执拗地保持对视,其实他们的视线并没有真的碰上,只是—
黑泽从背后看着他,而他看着黑泽在玻璃上的反射。
偏偏这种欲盖弥彰最让人心动,像偷偷藏起,舍不得吃还融化的糖。
景光想到这里,莫名喘了口气。
就连这个小动作也没能逃过黑泽的眼睛,他勾唇笑了,转开视线,决定仁慈地暂时放过手里的猎物。
而诸伏景光的内心只有一个感想—
好喜欢他,想把他放进口袋不让任何人觊觎地喜欢他。
究竟怎样才能做到?
*
出租经历一番拥堵抵达看守所。
门口的高明三两步迎上来,即使等候多时依旧唇角带笑—
其实是,总算笑了。
“抱歉阿阵,我该去接你的。”
高明知道他的“好友”耐心有限,最讨厌堵车。
黑泽冷着脸从车上下来,他这才看见另一边坐着的景光,脸色微变,压着嗓子问:“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黑泽瞥他一眼:“因为是个磨练意志的好机会。”
说话间,景光走到两人面前,脸色绯红得很不寻常。高明伸手一摸,眉头立刻皱起:
“而且他还发着烧。”
黑泽置若罔闻,自顾自朝前走了几步,从口袋里掏出冰贴之类的东西隔空抛过来:
“有空怪我,不如给你的宝贝弟弟买瓶水,免得他把自己渴死。”
听到这话,车里的那幕又浮现眼前—
他恬不知耻地吻了教官的汗,还当着对方的面吞下去。
但景光试图像黑泽希望的那样“沉住气”,于是光明正大迎上哥哥关怀的目光说:
“高明哥,你别怪黑泽教官,是我硬要跟着来的。”
景光惊讶地发现因为黑泽,自己说谎的技能越来越纯熟。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接着又话锋一转:“而且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外守一精神鉴定的结果是什么,我都能承受。”
高明怔了一下,眼里同时涌上歉意和欣慰。但他从来都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拍拍弟弟的肩膀说:
“好,那我们一起等。”
他没能说,虽然鉴定结果是今天上午的十点出,不过他和黑泽都已经知道了—
那个不尽如人意的结果。
*
因为嫌犯被羁押看守所期间不允许受害人探视,高明思前想后找来了黑泽。
一来,他和自己同样是警察,还在大学辅修过心理学;
二来……
*
片刻后,景光还是提前知道了鉴定结果—
外守一“被认为”患有精神疾病。
他抿紧唇坐在等候室的长椅上,过了会儿,门外的脚步声渐近,身旁黑泽脱去外面的黑色风衣,露出里面被掩藏得很好的天蓝色衬衫和西装裤。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黑泽意识到自己居然开始接受这种廉价的质感了。
他眯了眯眼,转头看向高明,居高临下地问:
“我要的东西呢?”
高明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手帕,手帕展开,里面藏着朵犹带露珠白色的花儿。
黑泽瞥了眼那方手帕,很愉悦地勾唇笑笑。
尽管笑容转瞬即逝,还是被一直关注着黑泽的景光捕捉到了。他按捺内心的不适,若无其事地问:
“这是在干什么?”
高明一边妥帖地把花儿装进黑泽的衬衫口袋,一边解释:
“据我在看守所的朋友说,外守一只要碰到能和他女儿产生联系的东西就会歇斯底里。”他说到一半,语气陡沉,“所以我们想试试,他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
景光的脸上难掩讶色。
他一直以为哥哥是拥护法律的派别,哪怕这次结果出乎意料,也会逼迫自己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