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竹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吴端千百年斩除魔的故事相比,他经历的那些稀松平常的日子一定无聊透了,可吴端就是爱听。单单他高中发传单发到一半跑去送迷路老奶奶回家然后被扣光工资这件事,吴端都温笑而耐心地,向他讨干净所有细节。
有时候,两人还会互相为对方准备一顿晚餐。吴端每道手艺都直戳何月竹心坎,而何月竹也学了几道西餐。他总觉得外国的料理应该会让道长觉得新鲜一些。结果有一次他粗心大意,用红酒焖汁浇在牛排上,吃得吴端啧啧称奇,但很快醉死过去。于是何月竹一边追悔莫及一边把剩下的牛排全吃了。
渐渐地,这座冰冷的别墅逐渐多了不少生气,门阶不再一尘不染,果盘也不再空空如也。
就这样相安无事,时间走到了十二月底。
何月竹伏在案桌前,看着道长画了许久墨竹,在他停笔研墨的时候见缝插针:“吴端,周末和我下山吧。”
“去哪。”
“田田爸爸送了两张展览票。”何月竹往墨盘里添了一勺水,“要不要一起去。”
“展览?”
何月竹神秘兮兮,“你绝对有兴趣。因为,竟然是完颜於昭的陵墓展!”
其实那天从无所观回来,何月竹便去了一趟市图书馆,借了一本中国皇帝年鉴,一个一个按图索骥翻找下去,试图去找完颜於昭的真实身份。当他发现完颜就是传说中的、大名鼎鼎的金世祖时,差点捧不住书。原先只知道完颜是某个皇帝,历史上大大小小国家王朝无数,具体哪位也无从了解。现在知晓后才知份量居然这么沉重。——金朝开国皇帝,大名鼎鼎的金世祖。
他终于想起为什么对这四个字那么熟悉,原来早在几个月前,吴端第一次去他家的那天,就看了有关的考古纪录片。
他直接打了个电话给姐夫。——姐夫参与了金世祖皇陵的发掘。
而张驰更干脆,“问什么,你直接来看展,金世祖皇陵这周末在市里博物馆开展了,都是新鲜出土的文物。送你两张电子票,带朋友来看。”
下附一个链接。何月竹打开,跳转后网站弹出一张被精心设计排版的大字版头:永啸长吟——金世祖皇陵出土文物展。
何月竹很激动,“道长!你肯定没法相信,完颜於昭竟然是金世祖!”
吴端却毫不惊异,只研墨的声响大了些,“所以?”
“所以所以…我们一起去看展吧!”
“看他做什么。”
“我觉得或许能查到一些关于它的蛛丝马迹。”何月竹说。
“这个我自会调查。”
“好吧。”何月竹看出对方兴致乏乏,有些失落,其实他屡次提及前世,吴端也都是这幅反应:你别问、别管,我不说、不提。——吴端好像非常不愿意让他知道前世的任何故事。
何月竹也不大敢问了。
“那我自己去吧。”何月竹双手扒拉在案边,密密的睫毛几乎要垂到宣纸上。
忽然鼻尖一湿,眼珠子向心一聚,发现吴端居然用细毫在他鼻尖点了道。
“你干嘛!”何月竹连忙抹去,结果越抹越花。脸被抹黑了小半张。
“再自作主张就画个叉。”吴端执笔在纸上又添一片竹叶。
“哪有自作主张。”何月竹可怜巴巴地看着染墨的手背,打开手机前置相机照了照自己,浑然一只小花猫。
“我说过不去吗?”
何月竹闻言满意一笑,“那这周六吧。”
周五晚上,何月竹躺在床上定闹钟。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啊,难道这是约会吗。
不论是什么,他都很开心。他曾许下生日愿望,希望能和吴端分享生活的快乐,如今终于实现了。
他想着一定好好睡觉养精蓄锐,结果第二天闹钟还没响就醒了。看了眼时间,不禁迷迷糊糊地把自己骂了一顿:居然自然醒得这么早。
上一次发生类似的事,还是在小学秋游日的早晨。他打着大哈欠,揉着一团乱毛挪出卧室。往浴室挪动的途中,余光里客厅有一道黑影。
早起让他脑袋发酸发胀,眼前本就是昏昏暗暗,他没在意,钻进浴室洗漱。
走出浴室,神志才清醒一半,也才发现吴端早已坐在沙发上等他。
何月竹揉了揉眼睛,讶异道:“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吴端将侧脑枕在沙发上,靠木簪支着的低马尾被磨得有些松垮。几绺发丝垂在鬓边,他笑道:“早吗?”
“你就穿这些啊...”何月竹上下扫视吴端。
“不喜欢?”
吴端今天的穿搭休闲寻常。上着一件简简单单的深灰色中领长袖针织衫,下穿尺寸合身的黑色卫裤。却靠气质与颜值穿出了杂志出片般的效果。他看上去那么年轻,五官吸睛又张扬,尤其气质如风,走在街上恐怕轻则被街拍,重则被星探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