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吴端听不见,也失望吴端听不见。这些话当面不可能说得出口。但他真的想知道答案。
不过,当下该考虑的问题显然不是这个。而是...
——我什么时候能变回去?!
余阿婆能将儿子的现状描述得一清二楚,想必她每个夜晚也都像现在这样,以背后灵的形态待在儿子身边。
代入被监视的一方,就算他们是母子,何月竹还是有点难以接受。毕竟,这就像身边被装了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针孔摄像头。
还是早点变回去的好,我可没有窥私癖。正当他胡思乱想时,吴端忽然大步流星跑了起来。
“嘿,不要在走廊跑步!”沿途护士批评。
“对不起、对不起。”何月竹替他道歉。自己却也被牵着往前加速飘着。
吴端快步冲进安全通道,一个翻身跃过楼梯扶手,直接往下落了几个楼层。
——靠。何月竹的惊呼哑在嗓子里。
观众席上的他也被牵着往下落去,一时天旋地转,好像坐上了过山车。太刺激了。
不出几时,吴端便落到了地下负一层。何月竹被晃得七荤八素,还没缓过来又被扯着往南方去了。那个方向,何月竹快速瞄了一眼指向牌:太平间?!
“你去太平间做什么?那边一般都锁着,家属都不能进。”
说话间,一人一背后灵已到达停尸房门口。
吴端转了转门把手,紧锁着。
“你看,进不去吧,还是...”
何月竹话没说完,道长便“刷”得从袖中抽出一道乾宫符,他双指夹着符咒端在面前。随着口中念出祷词,咒文浮现青色的暗光,他将纸符拍在门锁上。只听“咔嚓”一声,门应声而开。
“...”何月竹无话可见。好吧,您厉害。
吴端走进停尸房,快速环顾一圈。
里面打着阴冷的白炽灯,除了满满一墙紧闭的冷藏铁柜,只有房间中央放着两具盖着白布的新鲜尸体。他厉声喝道:“滚出来。”
应该不是在喊我!何月竹震了个激灵。他屏神凝气,观察着停尸房的风吹草动,可是毫无动静。
吴端身后浮起七道符咒,他下了最后通牒:“我没有多少耐心。你大可继续借人身躲躲藏藏,但我将楼毁了,你也难逃一死。”
不不不。这可不行...!何月竹大惊。
吴端见仍然没有回应,便高高扬起拂尘,他身边的符咒飞速贴在了四壁墙上,发出暗暗青光。
“冷静冷静冷静,不能炸医院啊!”何月竹很着急。
随着青光越发耀眼,左边那具尸体忽然坐了起来,白布滑下,出现一个赤裸的老汉。
老汉猛地睁开双眼,话中带着浓浓乡音:“二十八条病死鬼都拦不住你,想必摧毁这里也是易如反掌。你费尽心机,就为了让我现形?”
何月竹一惊,“被鬼附身了?!”
吴端蔑笑一声“自是有话问你。”他抽出发簪在手中化作木剑,剑尖划过一道寒光,瞬息已达对方咽喉。
可老人的身体却忽然如断了线的人偶般倒了回去。与此同时,另一具尸体坐了起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
何月竹被吴端的高速移动扯得晕晕乎乎。回过神来,吴端已掐住女孩的脖子。
女孩眼珠外翻,她笑道:“可十六天过去,你追上我了吗?”
吴端不置一词,但情绪却反应在他手上的力度。
十六天?吴端追了它十六天?这个时间点,十六天前,也就是吴端离开何月竹家的次日。
吴端眉心紧拧,命令道:“现出真身。”
“你就这么好奇我的身份?”女孩笑道,“可是道士,我对你没任何兴趣。倒是你...”
女孩头一偏,看向吴端身后的何月竹,阴阴一笑:“你在哪。”
“啊——”
何月竹惊呼一声,在急促的呼吸中翻身坐起。
记忆犹新,在医院的最后一刻,他与女孩对视了。
此刻,他如同受惊的雏鸟般大口大口喘气。
他心有余悸地坐在土屋床上,身旁余阿婆的呼吸平稳有力,提醒他,这里是现实。
回来了,从医院回来了。
他冷静下来,捋了捋这次灵魂出窍了解到的信息:从十六天前开始,吴端就在追击某个恶鬼。那个恶鬼似乎派出了二十八个病死鬼拦截吴端。
换个方向看,医院最不缺的就是病死鬼和尸体,这个恶鬼靠着这些条件,在医院里和吴端周旋了十六天。它能在吴端手下逃这么久,想必也不是等闲之辈。
它是谁?
而吴端想问的,又是什么?
至于吴端究竟是回山后又下山,还是根本糊弄我,其实并没有回山......
——他肯定有自己的考虑,也犯不着事事都和我报备,更没必要时时捎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