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端温柔望着他。缓缓走近,将他重新拥进怀中,“你的今生我缺席太多,想补回来。”
何月竹捏他的手心,“看了六十年还没看够吗。”
吴端笑了笑,吻闭他的眼,“不够啊。怎么都不够。你的每一生每一世,我都想参与。”
何月竹睁开双眼,着急想告诉对方,“我的每一生每一世,也都想有你参与。”
却已然回到现世,而他成了被抱在怀中的那一人。
现如今,他们终于真正久别重逢。
何月竹上身微微后仰,凝进吴端眼中,“吴端...你的眼,还好吗。”
吴端眨了眨眼,“与寻常无异。”
“那就好。”
可那颗先前被恶鬼残忍挖掉,又被何月竹用恶鬼力量复原的右眼仍然与左眼有些细微的分别:不再是纯粹的黑,而是打上了一层深红色的烙印。
而吴端身上刚刚大战留下的擦伤淤痕仍然保留着,这具身体,终于再也避不开死亡。
吴端沉沉道:“无妨。我本不可能全身而退,最后只留下这一点痕迹,已是万幸。”
“完颜於昭一心想让我亲手杀你,于是改变了榆宁人的执念。它却低估了我们的羁绊。榆宁人恨我没能带他们找到活着的出路,其实也是因为他们打心里信任我、爱戴我,才愿意将身家性命都交付给我。所以他们对我的恨...是失望。我想,这次我没有让他们失望。”
吴端长长松了一口气,牵住何月竹的手,“往后,你再也不要背负什么期待了。”
何月竹忽然想起什么,“臭道长,你到底是不是偷偷给我下药了!”
吴端毫无负担笑道:“你说的是哪一次。”
“还哪一次!你!”何月竹象征性地在他肩头锤了一下。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
吴端点头承认,“在我给你准备的最后一顿点心里。”
“我就知道...可我要是没吃那些点心呢?”
“你会吃的。”
“你怎么忽然算得出我了?”
“有些事,不用算也知道。”
何月竹哑口无言,明明他想说的实在太多,怎么都说不完,“吴端…我们明明说好,不能不告而别…”
“分明是你先不告而别一回,我也不告而别一回,扯平了才是。”
“唔…!”何月竹语塞,却心服口服,毕竟在他们彼此的视角里,确实都是对方先不告而别。
吴端沉下声,解释了当年的计划,“那时恶鬼将要夺舍,我大可与它们玉石俱焚,却还是放心不下你。于是将自己的神识分出部分,去寻完颜决战,其余都投入你的体内,才好保护你。”
“你把自己的神识分出了部分...?”何月竹讶异道,“那岂不是你有部分记忆也…失去了。”
“放心。”吴端轻轻笑了,“是最无关紧要的一部分。”
何月竹却特别在意,追问道:“是什么?”
吴端沉声道:“我抛下的,是对完颜的恨意。”
何月竹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榆宁鬼的执念只剩憎恨,吴端便干脆将“憎恨”留下与之共存。
——竟能将神识再做分离,何月竹无法想象这道法术该有多复杂,不得不感慨,道长果然是天才!
不过何月竹心说:就刚刚那同时爆发的七道法术,好像也看不出你对完颜於昭没有恨意了。
两人对望着,忽然都明白对方在渴求什么,默契地同时用力,再次将对方牵扯进自己怀里,仿佛一分一秒没能肌肤相亲,都是酷刑。
何月竹枕得好舒服,久而久之,忽然觉得不大对劲,“嗯?我们怎么...还在结界中?”
吴端往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因为完颜於昭还在。”
何月竹眨了眨眼,“呃。原来完颜还没被超度吗...”
吴端点点头,“它一直都在。”
手上轻打响指,仅剩一团破碎的墨绿烟雾从天而坠。
“这是完颜於昭...?”不要说完颜於昭原本的模样了,如今甚至连人形都看不出几分,嫉妒粘稠而浑浊,夹杂着石砾般的怨恨,让它看起来就像一滩呕吐物,往外发散层层仇恨与怨念。
何月竹缓缓走向地上那滩不成人形的墨绿色烂泥,“完颜於昭,你还不肯放下执念吗。”
烂泥缓缓蠕动着,似乎说了写什么,又似乎只是在无知无觉地呢喃诅咒。
“......”
还真是求生无门,求死不得。
身后,吴端似乎从喉咙里发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声,“所以,完颜於昭的执念是嫉妒...我?”
何月竹点点头,走回去握住吴端的手,把所知道的情报告诉他,“是啊。它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拆散我们!”
“他拆不散的。”
“那岂不是...”何月竹握紧拳头,“只要我们仍然相爱,它便不会被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