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你看看我!我在这儿!”
明明就在身边,却不论何月竹怎么呼唤,怎么恳求,道长都毫无反应。且温柔笑着,将那具躯壳放平躺好,掖好被角,最后起身穿过何月竹的魂魄,熄了桌上烛火,一同与尸首裹进贴满白底青字符咒的床榻。
道长闭上了眼,可那具身体,仍然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虚空。
魂魄飘在他们床前,错愕难当:
无端...
究竟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已经死了啊!
何月竹早该清楚,无端的疯与不疯之间,仅仅隔着他的生与死一道界限。
次日日出后,无端当真照常轻手轻脚起床,到后厨取出浸泡了一天一夜的大米,捣作米浆,又加入白糖......
何月竹在一旁看着他手作米糕,完全不知所措,
所谓徒劳徒劳,这便是徒劳。为一具行尸走肉白忙活。
昨晚一整夜,何月竹也在徒劳。试图冲回身体,可三番五次的尝试皆以失败告终。他不得不接受事实,他回不去了,且只能待在自己尸首的一定范围内飘动。
他最多就是飘到无端身边,急促呼唤:“无端!无端!我在这!你看我啊!”
然而道长还是听不见他的喊叫,只是面无表情如既定程序般准备米糕。无端难道不清楚吗,这个清晨爱人绝不可能伴着米糕的甜味醒来,走到他身后将他拥住,唤:“好香啊...什么味的米糕这么香!”
他很清楚。
何月竹也逐渐冷静,想起上一次类似的状况是什么时候。——他吃了百人坑的怪蘑菇,最后灵体分离,灵魂出窍。那时,无端也无法注意他的存在。
“因为现在的我,就像那时一样,既不是活着的人...也不是死去的鬼......!”
何月竹看着无端将一炉他无福享受的米糕端上了餐桌,接着上楼去,将他的身体背下楼来,安放在座椅里,双手摆在桌上,最后往右手里插了双筷子。
除了身子一动不动,除了双眼一眨不眨,除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真是何月竹坐在桌前,即将享用刚刚出炉的米糕。
而无端就坐在他对面,揭开炉,笑道:“阿澈,吃米糕。”
何月竹不知自己该作什么表情才好,“无端...你真的疯了。”
道长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徒儿像往常那样动筷。可他却像往常那样双手支颐,笑着提醒:“再不吃就凉了。”
他真的在等对方开始享用米糕。
何月竹鼻尖一酸,无声叹了一声,“我吃...我在吃。”
半透明的手只能穿米糕而过,可他也假装捏起一块,塞进嘴里作咀嚼状,“好甜。”
“你的...手艺...”越咀嚼,越是哽咽。
“越来越好了...”
无端。我们只是相爱而已,究竟何至于此啊...
而无端耐心等待着,等到米糕温凉,白色光滑的糕面瘪了下去,都没能等到对面人动筷。
“看来...不大好吃。”无端垂下眼,将准备一个早晨、无人动过的整笼米糕抬往后厨。
每一步都迟钝沉缓。却不知何月竹的魂魄就在他身边,试图告诉他:“很好吃!我吃了,真的很好吃...!”
无果。米糕倒进水沟,道长面无表情地垂下双手。
何月竹从未这样无助。
只能眼睁睁看着道长深吸一口气,挂上一抹薄凉的淡笑,回屋里将他的身体拦腰跑起,缓缓走上楼去。
何月竹跟着他飘上二楼,眼见无端将他的身体按进床里,整个人压了上去。
道长略有粗暴地扯开他的衣服,又动情而暧昧地抚弄他无神呆滞的面庞,呢喃着:“阿澈......上次弄疼你了,是不是。这次我会很轻...”
何月竹连连摇头,“等等...无端你!”
他只希望不是,可男人压抑的粗**喘却刺耳地提醒他,此时此刻究竟在发生什么。
无端一件件卸下彼此的衣物,赤**裸抱着同样赤**裸的他翻进床榻深处。
旁观着床上两具肉体默契缠在一起,看无端吻他,抚他,何月竹脑子一片空白。
“不要...”
“无端...别这样...”
“我已经死了啊...”
无端将他翻了个身,往床里按得更深。分明身下人不会给他任何反应,变调的嗔怪也好,蔓延的红晕也好,颤抖的足间也好,没有任何反应。
无端在他耳边呢喃:“你是不是还在气我爱屋及乌。”
“可是你错了。”
“我们在同个屋檐下生活了整整十五年,我倾尽所有心力抚养你长大,侯着你成人,我学习你的口味,夜间给你盖被,教你读书写字九宫八卦。我比天底下任何人都要懂你,都要爱你。你怎么会觉得在我心里,你比不上成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