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竹往下咽去泪水,“谢谢小二哥,接下来,我一人收拾就好。”
待小二离开,他终于难以抑制心情,几步伏在窗边,望着窗外景致时而傻笑,时而哽咽。
完颜於昭曾经为他重现了房中每一道器具的位置与摆放,唯独少的,就是这扇窗。那年七夕,就是透过这扇窗,他望见心上人背负星辰与月光,朝他而来。
“无端,谢谢你...”
何月竹抹了抹泪,立即想到无端追到榆宁,又开了这扇窗,“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我恢复记忆了...”
“可我......”
还不能与你相认,至少在我破劫之前。
——那么事不宜迟!
哪怕风尘仆仆一个月,何月竹也顾不上好好睡一觉,直接开始计划下一步行动:立即前往司马府。
收拾好房间已是入夜,何月竹蹑手蹑脚下了楼去,只见掌柜的也不在账台后,他把握机会溜出客栈。
他当自己还站在成府门口,闭着眼睛描摹着榆宁城街道的走向。哪怕几百年过去,榆宁早已改道无数次,大将军依旧能即刻反应出司马府的所在。可当他站在司马府旧址前,还是傻眼。
何月竹记得司马家枝繁叶茂,极看重宗族关系,所以血脉不论亲疏都住在同一座府邸中。这就导致司马府占地面积极广,宅基地有成府的好几倍大。
而如今,司马府自然也不复存在,不仅如此还被拆得四分五裂,成了一条条交错纵横的巷子。
巷口坊门上的牌匾写着:花柳巷。
花柳巷里酒香浓郁,胭脂熏人,还有莺歌燕舞,声声不绝。男人女人的调笑声、取乐声此起彼伏。
何月竹站在巷口探头探脑,便有许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朝他抛手绢:“哟——哪来的俊小伙儿!”
“公子一个人来玩儿啊?”
“一看就没开过荤。”
唔...花柳巷...
何月竹眨了眨眼:该不会是他想的那种吧。以前成家统领榆宁时,可是禁绝一切钱肉交易的。
“嗯...不论如何..”何月竹看向巷子深处的旖旎暖光:不论如何,得进去才知。
然而刚向前一步,便被巷口看守的小厮拦下,小厮从货摊上取下个精巧的遮眼半面具,“公子你是第一回逛吧,进去得先戴上这个。花巷夜游者,皆不以真面目示人。”
“哦...好。”何月竹懂了,戴上这面罩,便是谁都不认得,来这巷子里寻欢作乐也没了被认出的负担。
他买下一张青色蝶纹半面具,发带在脑后扎成结,“我能进去了吗?”
“行了行了,良宵苦短,公子快去吧。”
花柳巷的深处。本就朦胧的灯笼烛火更加暖煦煦,空气中的酒香也飘得浓郁,压抑的喘息与嘶吼从不知哪间紧闭的厢房里传来,就在目之所及的房屋阴影下,几对男男女女旁若无人相拥而吻。
何月竹好像个误入大海的淡水鱼,一点不受这“春欲盎然”的氛围影响,满脑子想着:地道...地道...地道在哪呢...
想着想着干脆伏跪在地,敲了敲地砖,“叩叩。”
也顾不上路人侧目:“这人干嘛呢...”、“醉了吧...”
六百年前这座城的大将军纳闷道:“也听不出有没有地道啊...”
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所谓地道真的还会存在吗,就算存在,那张字据恐怕也早已腐朽了...
想得失神,忽然有什么香香软软的从身旁搂住了他,还有绵若游丝的娇声:“公子你在找什么呀?”
何月竹吓了一跳,只见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他连忙挣脱:“那个,我想问问...”
女人娇羞带笑,“你问吧,姐姐什么都知道。不论是颠鸾倒凤的学问,还是翻云覆雨的技巧…”
何月竹连忙打断她,“不不不。我就是想问问,下面有没有地道?”
“?”女人一愣,笑得娇媚,“有,自然有。”
何月竹惊喜万分,“当真?!”
“自然是真的。”
“那姐姐知道怎么走吗?”
“知道啊。”
何月竹立即求道:“那你能带我去吗?”
“行——公子你随我进屋来。”
“非得进屋去吗...”
就这样被傻乎乎拐进了屋去。
大门“啪”一声紧紧合上。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顿穿透巷子的大呼小叫:“你别过来!”、“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我是道士!!”、“啊——”...
小道士好不容易破开门,双脚一站进巷子里,便立即逃也似得撒开腿跑开。
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只怕那个姐姐又追上来:天哪,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跑得气喘吁吁都不敢止步。
直到下巴一痛,胸脯一震,他撞进了某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