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尝到笑意。
没有吻下,他们停在距离彼此的咫尺之间。
道长笑了一声,直腰放过这个傻乎乎的少年。
“再敢放肆。小心吃苦头。”
程澈三魄都被抽走。脑子里塞了太多杂乱错乱胡乱,只剩下木头似的身子傻傻站在原地,“啊......?”
无端叹了一声,把徒儿脑袋揉乱,“别给逗傻了吧?...今夜斋醮,你为我执灯。”
程澈一下灵魂回窍,“真的!!”
执灯诶,执灯诶!完全把刚刚的混沌抛之脑后了,毕竟,那可是执灯诶!
赐福斋醮设于无所观正北祭场,正中一座八卦祭坛,内刻阴阳两仪纹,祭坛下广场可容纳数千人之多。
戌时四刻,月正当空,辉光洒在祭坛之上。
吉时已到,无端道长沿着中轴石板道从正北方向缓步登坛,而程澈小道士手捧一盏有他半人高的金玉香灯,紧紧跟在道长身后。执灯的职责,是要保证整场斋醮火光不息,是个顶重要的活。
小道士捧得手酸胳膊酸,却丝毫不敢怠慢,尽全力稳稳捧住灯台,以至于在大道上走了数百步,连烛芯都不曾摇曳。
“什么...他真的是国师徒儿?!”
“他真没骗人啊。”
“靠,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耳边传来好几声惊叹,程澈只敢用余光去看。一定是早前非要说他骗人的小道士们。
程澈在心里嘿嘿一笑,腰板挺得更直了。
又听赞叹:
“真不知国师大人黑纱下是什么样貌。”
“必定是仙风道骨,冠绝尘世。”
程澈一愣,是啊,受万千虔诚信众顶礼膜拜的无端道长,偏偏只许他目睹真容,也只对他无限纵容。
再看被卫兵拦在夹道两侧的虔诚信徒,一个个都尽全力伸出手来,试图去探道长道袍尾摆,仿佛只要能轻轻触及,都是今生莫大的幸事。
程澈咽了一口唾沫,抬头望着道长背影,鼻尖被漆黑的发丝不时挑拨,他嘴角抑不住想翘。
原来这个男人,这位道长,这整个人,都是他的。
庆幸之余,程澈却不禁呢喃,“可...为什么。”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道长。”
即将到祭坛中心,程澈又听到人群里夹着某些议论:“那孩子身上怎会有股极浓的煞气。”
“嗯。本道也有所察觉。确实面相不善...怕是...”
“若是如此,国师怎会收他为徒。”
“煞气...?”今日来观摩斋醮的不乏高功道士,恐怕不是虚言。程澈望向他师父的背影,“道长...怎么我身上还有煞气?”
而也不知是否错觉,道长的步子沉了些。
人群仍在议论纷纷:“想必是国师慈悲为怀,留在身边祛煞辟邪。”
“有理、有理。”
“我懂了,这不就是:名门正派仙人收养魔道邪煞之徒,留在身边严加管教,徒弟对师父觊觎已久,恨不能将其拉下神坛...”
“你别做道士了,改行写话本吧。”
...
程澈眨了眨眼:是啊,师父从小收养我,还对我无微不至,好像真是因为......我身上煞气重。
终于行到祭坛之上,程澈在中心偏北处放下香灯,深深吸了一口气。
别紧张,别紧张!
小道士双手掐诀,使出一道引火法术,从香灯之中引出一道火蛇,将绕着祭坛上千只红烛尽数点燃。
红烛照得深夜如白昼般明亮,道长外褂上的长摆流苏鲜艳赤红,而金丝绣纹更是熠熠生辉。
道长赞许望了他一眼,平持桃木剑,朗声念道:“上祭天地,下致万神,禳灾解厄,请福祈恩。”
话音落下,台下准备多时的百人道乐团弹奏三弦,敲起钟鼓,无所观上空回荡着一片道曲清音,在香烟缭绕中如同献给天界诸神的魂灵之声。
伴随道长施法祈请,祭坛地砖浮出北斗九星的纹路,让人如置身三极九宫之中。小道士视线痴痴紧跟道长衣袂上一支流苏,他知道接下来便是斋醮礼拜星宿天真的仪式,也早想瞻仰道长踏罡步斗,却见道长朝他伸手。
“阿澈,过来。”
程澈一愣,“道长请吩咐?”
“你来踏罡步斗。”
“啊?”程澈程澈怀疑自己听错了,然而道长的手仍然朝他伸来,“可我不会啊...”
无端在面帘下扬起笑容,“师父教你。”
程澈更是惊异,“道长...是要我现学?”
“嗯。现教。”
小道士当即大惊失色:有没有搞错,这可不是演练啊。台下千千万万来自五湖四海的视线都紧紧盯着呢。
却被一下拉住,带进了怀里。
小道士仰头向后望去,格外惶恐,“道长,我真的不会。”他真的只在书上看过踏罡步斗的教程,貌似是左脚踩离卦,右脚踏坤卦,再左脚踩震卦,右脚踏兑卦......后面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