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竹对他的三种印象,与眼前这个男子没有一处能联系在一起。
他忽然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后退两步想离开找点吃的。感觉好饿。
陈浩东叫住何月竹:“你上哪去啊,要拜堂了。”
“我不想看…”何月竹没好气地说。
“你别扫兴好不好。”陈浩东白了他一眼,对堂内一对璧人啧啧称奇,“你看这眼神,简直要把新娘吞下去了。我记得我结婚的时候,也这么看我老婆。”
“呵。”何月竹没有缘由地觉得讽刺,他顺口说了一句,“你还好意思说。”
“我怎么不好意思了,我对老婆可是忠贞不二!”陈浩东一拍胸膛。
何月竹愣住了,他的记忆因为这个话题出现了一道轻微的裂缝,如同密闭多年的房间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缕新鲜的空气钻了进来。
赞礼者高声唱道:“奏乐——!”
那扇微微开启的房门被迷幻的丝竹管弦乐强硬地按了回去。这乐声凭空出现,回荡在人群上空,曲调奇异,高昂处似鸿雁死生契阔、暗啼风雨,低沉处婉转如杜鹃啼血,道尽柔情衷肠。
“皆跪!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怎么这么麻烦啊。”陈浩东骂道,“能不能直接快进到闹洞房。”
拜堂仪式繁缛复杂,新郎却丝毫看不出一丝陈浩东这样的急不可耐,他手执红袖,依照赞礼者的指令,依次上了三炷香,叩了九次首,完成六次升拜。每次跪下,他都用手掂在身边人的膝盖下,每次站起,他都弯腰拂去对方衣上尘土。
满园清辉都化在他的温柔中,可他不应该会如此温柔啊。
“不对。”何月竹喃喃,“不对劲。”
看得眼神发直的何月竹被陈浩东推了一把,陈浩东说:“什么对不对劲的。”
“我总感觉新郎怪怪的。”
“又扫兴!”陈浩东怒道。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他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何月竹摸摸下巴,陷入了思考。
“别告诉我你要抢亲!?”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印象里新郎其实是个有点凶,有点可怕的人…可是你看他,多温柔啊。”
陈浩东语重心长道:“对外人和对老婆怎么能一样。”
何月竹转念一想,点头道:“也对。”
赞礼者又唱:“礼毕,退班!”
新郎转向门外,朝诸人作了一道有力的揖,口中感谢各位来客今日捧场。
何月竹被挤在人群外围,根本听不清他说了啥,他感到新郎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忽然水到渠成,轻声唤出了那个名字:“吴端……”
他又念了一遍。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吴端。
对方没有听见他嘴巴说给鼻子听的呼唤,很快转回了身。
陈浩东早已等得不耐烦。何月竹与他刚目送新人退到堂后,他便骂了一声:“靠,终于结束了。”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何月竹不能理解,“又不是你结婚。”
“你难道不想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吗?”陈浩东对何月竹的死脑筋十分嫌弃,“新郎这么帅,你信不信新娘肯定也是绝代佳人。”
何月竹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安地问:“你该不会想……”
还真被何月竹猜中了。陈浩东生怕别人听不见,大声说:“走啊,闹洞房。”说着,他一把抓起何月竹的胳膊,扯着人往内院跑去。
院子结构并不复杂,两人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前面红色的影子。两位新人并肩而行,共同迈进院落深处被竹影掩映的一座厢房。吴端反手关上了房门。
何月竹甩开陈浩东,左右看了看,来凑热闹的分明只有他们两个闲人。内院寂静得不可思议,很难想象这里正在举办一场婚宴。除了虫鸣只剩风声,刚刚聚集在门口的人群也不知去哪了,仿佛全都凭空消失在夜色中。何月竹正色道:“你看,都没人来,我们也别凑热闹了。”
“哎呀,都到这了!你敢发誓你不好奇?”陈浩东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我是好奇,但不至于扒人墙角。”何月竹刻意提高音量,想提醒屋内一对新人,也想吓退陈浩东。
“害。不看就不看,喊什么。”陈浩东怂怂肩,“算了,我自己看。不就看看新娘长什么样,你真大惊小怪。”
这家伙。何月竹有些生气,他懒得再与陈浩东争辩。对方已经蹑手蹑脚走到了那座厢房旁侧,蹲在窗下,用手指在窗户纸上抠出一个洞,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何月竹又劝:“赶紧走吧,如果被新郎官发现,你必死无疑。”
他想把陈浩东拉走,而陈浩东把他一把甩开:“什么死不死的,哪有那么容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