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考虑?”成澈恍然大悟,当即冷笑,“原来如此,你们大费周章把我绑到这里劝降...原来是这开关降敌的千古罪名,你们谁都不想担!”
话一出口,他便怔神。
脑海中竟莫名浮现某些久远而陈旧的记忆:
——自古叛将太多太多,成澈却是最知名的那个。
——成澈通敌叛国已经被刻入史书,从今往后不可能被三言两语推翻。
——你是不知道,还是成澈他就是叛国了?
——我不在乎。
记忆?印象?预感?直觉?
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片段撕扯他的五感。
成澈脑袋痛得几乎裂开。好像命中注定,他一定会降。
“不、不!”成澈痛得咬牙切齿,嘶吼一句,“我绝不会降!”
“噢?成将军当真不降?”完颜於昭看向司马诚,笑得玩味,“那这开关的‘大功臣’...”
司马诚一怔,双手背在身后,着急得左右踱步,难道真要让他司马家背上千古骂名!
他看成澈现在动弹不得,忽然有了主意,“成澈!你苦苦坚持有何用处,明日给你喂下全剂化骨散,让你与汗王一同入关,到时全城百姓都会看到你是如何俯首称臣!”
完颜於昭连连合掌:“真是好手段!”
老人则越说越是激动,“到时,不会有人在乎你是否真的降了,他们只会相信眼前所见!”他指着成澈鼻子,“这口黑锅,你是背定了!”
成澈双目涣散,顶着司马诚的指责与之对视,一字一句,“我告诉你。金兵进关,必定屠城。”
司马诚恼羞成怒,“我与汗王有字据为证,岂容你空口胡说!”
成澈打断老人,语气漠然而肯定,“就算我降了,他一样屠城。”
他目光悠悠,仿佛隔了一道遥远的时间长河,“而你们,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会追上,然后灭你全族。”
完颜於昭向后靠在毛毡銮驾中,抬腿以足尖挑起成澈的下巴,迫使后者抬起沾满泥水的脸,“你怎就打定本王会屠城。”
成澈厌恶撇开头,如今他是案板上的鱼肉,可他一点也不想屈服,于是毫不示弱瞪回去。
“直觉。”
“噢?”完颜於昭笑了,“那本王又何必追杀司马一族?”
成澈瞪着他,“因为...你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到最后都没有屈降!”他看向司马诚,“你们是唯一知道实情的。你觉得他会放过吗!”
司马诚被他预言般的语气定死,老脸瞬间刷得惨白,又涨得通红。他手指成澈,连连喊了几声“你!你!你!”,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而完颜於昭再度开口,声音温度全无,仿佛从冰窖深处传来,“都出去。本王与成将军单独聊聊。”
于是司马父子皆面色灰白,对视一眼。
擦肩而过时,成澈听见司马诚轻声祷告:“表妹,别怨我。”只是恐怕,在天之灵的司马婧听不到了。
汗王的毡帐中只剩成澈与完颜於昭,后者离了鸾椅,若无其事般伸展身体,放松脖颈。
“成澈,你那些话说的,好像你万分了解本王。”
成澈挣扎着试图爬起,双目在毛毡内扫视,试图寻一线生机。
却被完颜於昭一脚踏上后背,整个人再度扑进冰冷刺骨的泥水中。
完颜温声:“既然如此,你我不如交心聊聊罢。”
泥水的苦味进入口中,成澈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放心。只要榆宁是以你成澈的名义归降,本王便会善待城民。——否则他们该多记恨你啊?”
成澈抬首瞪他,“你少假好心!”
“是不是假好心,待本王明日进城,你自会知。”
看成澈在泥潭里费力挣扎,完颜於昭踩得更深。
“这些年本王一统草原部落,剿灭西域诸国,一路畅通无阻。唯独在这榆宁关被困整整三年。”
“本王见过无数将领…哪怕是你父亲,到最后也不过一头臭蛆,跪求本王赐他一死。唯有你,苦守孤城、众叛亲离...”他弯腰揪起成澈的头发,如欣赏般咂嘴,“在泥水里爬滚,还这样干净。”
“可你知不知道,你越是干净...”完颜於昭仔细而温柔地抹去成澈脸上的泥水,“本王越是要让全天下知道,你成澈就是心甘情愿降于本王的一条狗。”
成澈毫无惧色,“你最好直接杀了我。”
对方只是嗤笑:“可本王偏不想杀你。”
“若你不杀我...我一定与你死战到底!”
完颜於昭挑眉,“好啊,本王就在这儿,等你来死战到底。”
见成澈的眼睛满屋搜寻着武器,完颜於昭便干脆取下一支兽骨匕首,塞进成澈手心。抓起成澈胳膊将匕尖抵着心口,“来。往这儿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