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端详着那两个好像有鼻子有眼的小家伙,看那个高一些的、脑袋上顶个包的,“我头上怎么长包了。被成阿澈打了?”
“什么脑袋长包,这是你的道士发髻。”
无端噗嗤一笑,把另一个左眼下被戳了两个小孔的木偶抓进右手,“我要这个鼻孔长歪的。”
“...?”成澈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什么鼻孔长歪!!信不信我——”
往道长肚子嚯嚯两拳,“打你打你打你!”
无端装模作样吃痛“唔”了一声,“真舍得下手啊…”
“就打你!”
“可是好痛哦。”
“啊?真的吗...?”成澈望着对方嘴角藏不住的笑意,“又逗我玩!”
“好啦好啦,再闹,好吃的就没成阿澈的份咯。”
“唔...什么好吃的?”
无端微微一笑,背在身后的左手忽然塞了块米糕到成澈嘴里。
成澈被喂得吧唧吧唧,“好甜,是榆宁米糕!”
无端点点头,“在街上看到有榆宁商贩,就给你买了一块。”
成澈吃得不甜了,“往后...还是把钱攒着吧。”
“攒什么。”道长抹去爱人嘴角糕沫,又从怀中掏出一包碎银,“看。”
“嗯?怎么回事!”成澈两口咽下糖糕,好久没见过这么多钱了。
无端避而不谈,把妻往屋里推去,“去收拾收拾,咱们今晚去镇上吃顿好的。”
成澈惊呼,“我可以出门了?”
他已经两个月没出过门了。
“嗯。这帷帽就是为你出门买的。”无端笑着应他,“开心吗?”
“当然开心…在家呆了两个月不见天日,你看我脑袋都长小蘑菇了。”成澈摸摸头。
“那,让我看看身上有没有长小蘑菇——”说罢道长便把傻乎乎的妻拦腰抱起摔上了床,抵着重重啄了一口。
成澈好不容易从亲亲摸摸中喘口气,“可是…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非要现在说吗?”衣服都脱一半了。
“快说快说!”
“别急…”无端装模作样扭了扭肩膀,“今天真是累坏了。”
成澈连忙给他揉肩,却忽然发现无端衣襟上沾了血点。
怎么回事…道长该不会……
无端忏悔:“我杀人越货了。”
成澈又给他狠狠捶了一下,“我才不信。”
无端搂住他,正色,“今日我去了医馆。”
“医馆?”
“有些病久治不愈,并非医师无术,而是病者被恶鬼缠身,受其诅咒。”
“噢……”
“你也知道。人到了走投无路的关头,哪怕只有一线机会也不会放手了。”
“所以,你是去帮他们驱鬼了?”
“嗯,求生无路,他们很舍得花钱。”无端阖上眼,心中有愧。不敢告诉成澈。
无所观超度亡魂都是无偿布施,而如今,他却收了那些本就贫病交加的百姓一笔不菲的要价。并非什么道义之事。
他缓缓睁眼,迎上成澈担忧的视线,“或许早该如此了。”
成澈不知其中缘由,还在担心他,“那你千万小心…”
无端便也不再去管,忽然泄了气,身子一翻倒在床上,“是啊…今天可是九死一生。”
“啊…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无端不怀好意笑开,“想验伤啊?”他抓住成澈的手往身上按,“那帮我脱干净。”
一阵湿漉漉的翻来覆去,两人终于准备出门了。
成澈一边调整帷帽的松紧,一边叹息,“又要好一会儿见不到道长了…”
“那怎么办?”
“那就……”成澈把夫君拉进了帷帽,“现在赶快好好看一阵。”
于是好不容易穿好的衣裳又被卸了大半,新婚燕尔的腻歪几乎没完没了,直到两人肚子都叫了起来,才相视一笑收拾好衣物与心情,手牵手往客栈外走去。
刚一踏出客栈大门,成澈便在夕阳中迷了眼睛,他悄悄撩开帷帽一角望着旖旎的天空,感慨:“好久没见过这么美的夕阳了。”
“阿澈……这么长时间不出门,不大舒服吧。”
成澈摇摇头,“我只是忽然想起,上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夕阳,还是在我们成婚那天。”
无端笑了,又圈住他揉了一把,着实又想带回房里再好好疼爱几阵。
可他不行。他是权衡了许久,思量了许久,才决心今日带成澈出门。
或许,是时候了。
夕阳在街巷中缓缓穿行,正是晚归时分,岔流镇上人来人往。
可成澈能察觉,街上大多是乞讨流浪的流民,各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他久久待在客栈,不见天日、不知今夕是何年,从没想过外面会是这副荒凉的光景。难怪…道长每日都收益颇少,当人人食不果腹时,谁还会去求卦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