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不承认!”
“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
“你就有,你就有!”成澈一个着急站起身,小舟随他的动作左右摇摆,他不得不重新坐回去,“你还叫我小狗,还说自己没名没姓,没爹没娘...”
无端打断他,“我没说过。”
“你——!”成澈敲了敲身下船板,“你说了!”
“你有证据吗?”
“这...”成澈语塞,发现自己还真没证据证明无端说过。可他非礼这事却是被抓了个正着。
凭什么。凭什么吃亏的总是他。
小船靠岸了,成澈却迟迟不肯下船,“你真的说过...”
夜色愈深,无端的脸红与心虚也被淹没了九分,而他本就一副摄人心神的面孔,拉下嘴角后五官的味道竟是威慑的,“成澈。我没说过。”
成澈看得心慌,拳头紧紧握起。这家伙怎么这样啊。
闷闷哼了一声:“敢说不敢当。”
无端一怔,皱起眉头,“成公子,你指认我勾引你,这天大的罪名,我怎么敢当?”
“还是你们贵人都这样,轻薄了贱民,再反咬一口勾引?”
什么贵人,什么贱民。成澈坐在船上,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无端要这样说他、说他们。
心里很难受,他想和无端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我不是…”他连忙摇头,试图挽回,“那我说错了,你没有勾引…只是你的那些话,真的让我以为我在你心里…份量很重。重到我以为我做些傻事,你也不会生气…”
无端深吸一口气,“在我心里,你是金枝玉叶的成公子。最多是道友。和旁人没有区别。”他顿了顿,还是不承认,“更何况,我没说过什么。”
“……”
不知怎得,听了这话,成澈忽然不愿辩解什么了。
刚刚的脸红与害燥也不知去向。心中只剩空空落落。
“靠岸了。”早就靠岸了。
无端出声提醒对面的友人。
成澈却一动不动,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晚风拂不动半干的发丝,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尊失了灵魂的石塑。
无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喂,成澈。”
“...”
“阿澈。”
“...”
“不应我。”
“...”
“那我告辞了。”
见成澈还是不动,无端便自个儿下了船,闷头往岸上走去。
走出几十步,忽然听到身后成澈喊道:“道长,今日是我冒犯了。”
无端没有回头,“今日之事。从今往后...”无需再提。他是想这样说的。
成澈却用一种跪在神像下忏悔的嗓音说道:“从今往后,你我,不相往来。”
无端瞬时停住脚步,转身看成澈。成澈站在摇摇摆摆的小舟上,他看不见成澈满面挂着泪水,只能见他在深蓝的暮色中一脸落寞。
道长动了动唇:你怎么可以。
“你最好是说笑,姓成的。”
成澈摇摇头,声音哽咽,“我敢说敢当。”
无端磨着后牙,话语随着晚风送去,“那就...依你。”迅速转回身,独自踏上湖滨小径。
拳头握得很紧,恨不能钳进肉里。
活到现在,他从没有这么瞧不起自己过。
他当然不是敢说不敢当的懦夫。
是他根本打心底确信,那不是自己会说的。
他确实无父无母,没名没姓。可他从来都没在乎过,也从未试图打探过。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孑然一身反而自在。
他确实感激成澈七年都没忘他。还打了这么一支木簪作贺礼。可忘了又怎样,忘了就忘了呗。反正一个是成家公子,一个是山野道士,本就不该有瓜葛。
可是万一。
万一他真的酒后吐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真心话。
无端闭上眼,不敢去想万一有万一,那些话意味着什么,成澈在他心中又究竟意味了什么。
右手搭上小腹。刚刚那种身体发酸发烫的感觉,又意味着什么。
灭人欲,本就是道者必修。这么多年他从未有过什么渴求与欲望,甚至直到今天才知道下面立起来是那种微妙的冲动感。
成澈都不知道,刚刚他早就醒了。
被粘在某种难言的、蛛网似的感觉中无法动弹,好似整个人要全身化开。只有无端自己知道废了多大功夫才得以抽身,而一眼撞见成澈差点又破功。
分明落满羞涩的泪水,每一滴却都是甜腥的欲求。
就是颗熟透了的软桃,恨不能马上被人采摘,又惶恐自己是否酸了苦了。
而今天,无端嗅到了果香。
不知怎得,某种热流又往不该涌去的地方涌去。他咬了咬牙,侧眼望去,成澈还站在那艘小舟里。
成公子啊成公子,我真是着了你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