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它的执念根源无处可寻。它的存在便没有任何意义。只能如疯了一般嘶吼呐喊着“成澈”二字。
贪而无厌,求而不得。对恶鬼而言,再也没有比这更惨烈的折磨。
吴端冷笑,“他会带着过往种种回来。亲手送你往生。”
*
吴端拍了拍何月竹后背,“好啦,不哭了,该启程了。”
何月竹只是抱着他紧紧不放,“你又要去哪...不要再离开我了!”
“启程的,是你。”吴端刮刮爱人哭得湿漉漉的鼻梁,在唇上投下一吻,声音夹杂着许多感情,“我说过,我会救你。”
何月竹想要回吻,眼前却蔓延起无边的黑暗,吞噬天地间所有气与光。他立刻忆起了,这是灵魂进入地脉的感觉。
“地脉…?吴端?”眼前吴端就像逐渐漫漶的墨渍,越来越模糊,何月竹伸手去够,“我要去哪?”
“你的未来。也是,我的过去。”
“什么...?吴端,你在哪,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而吴端声音很轻,“别怕,有个蠢货会接住你。他爱你,就像我爱你。”
何月竹试图抓住吴端,却什么都捞不到。这一次,再也没人能握住他的手。他将独自一人进入地脉,穿越九百年的时光。
他尽全力喊着:“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而他后腰的青色咒印映着灿灿荧光,将指引何月竹在川流不息的时间长河中,无数次转世重生中,落在与吴端曾经共度的岁月里。
“何月竹。你要回来。我等你回来。”
于是——
大陈王朝,景延二十二年,上元节。
少年与少年不期而遇。
第92章 无端,成家人你拐不起的
又是一年上元节。
华灯初上,圆月高悬,榆宁各处鼓乐喧天,酒肆楼阁张灯结彩。
站在榆宁关口的城楼往下眺望,满眼火树银花,人流如潮。
有小孩追着花灯游神的队伍穿街过巷,有中原商贩在集市摆摊叫卖当季玩意儿,也有西域戏班子搭台亮相。实在热闹。
榆宁横亘中原、大漠之间的咽喉险道,眼前的和平欢欣意味着身后中原平安无虞。成甚很清楚,这便是他们成家世世代代向皇帝宣誓守卫的一切。
所以今夜上元节,他请了无所观的道长来作一出斋醮科仪。祝福来年商旅便利、五谷丰登、延宁公主和亲乌仑换来的狄汉和平能继续延续。
吉时将近。成甚回头查看斋醮准备情况,只见城楼祭台上,香火红烛、法器祭品均已打点完毕,仪仗乐队开始试音,声声丝竹管弦不绝于耳,而无所观的道士们个个华服肃立。一切准备妥当。只等戌时四刻,斋醮祈福开始。
静候中,他夫人司马婧也带着一众家丁登上城楼,成甚与她两厢对望,看着对方空空如也的膝边,愣了半晌,同时冒出一句:“澈儿呢。”
成甚匪夷所思,“澈儿不在夫人身边吗?”
司马婧柳眉直竖,“他分明说今夜与你先行。”
两人再一对视,恍然大悟。小孩从来不撒谎的后果,就是一说谎就会把所有人都轻易骗过去。
成甚扫遍家丁,一眼看出其中一个额冒冷汗,他朝那人问话:“成甲,你是不是知道公子去哪了?”
被揪出来的成甲脸色为难,“老爷...属下只看见公子抱着大黄从侧门出去了...。”
成甚眼皮跳了两下,半天吐出三个字,“这孩子!”
他对成甲怒道:“快去把他带回来。”
成甲浑身激灵,应了一声“是!”,麻溜退下城楼。
成甚双手背在身后,顿时有些焦躁,在城楼上左右踱步。
斋醮科仪保佑来年平安顺遂,这一出请无所观作法不知花了多少钱面人面。他可不想独子缺席。再朝祭坛瞥去,只见今日到场的无所观道士们均面容肃穆,簇拥着酌云子真人不知在悉听什么教诲。
酌云,无所观所有道士的祖师爷,常身着素色道袍。鹤发白须,虽然形貌已是耄耋老人,但仍如青年般容光焕发。
远远看去,真人正阖眼向徒儿吩咐什么,一派朗朗仙人之姿。
可惜,离得太远,成甚不知道酌云大道长其实浑身散发黑气,气得眉毛胡子都在发抖,所谓吩咐,是咬牙切齿六个字:“无、端、现、在、何、处!”
无所观道士们所谓面容肃穆,其实是如临大敌,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酌云随手指了其中一个年轻道士,咬牙切齿:“无涤!赶紧把你师弟给我逮回来!”
“呃...师父,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啊...”被揪出来的无涤一脸难色。
“算啊!本道难道没教过你算卦吗!”酌云暴躁抬起手,要甩徒儿脑门一巴掌,但想到大庭广众,顿了顿,转为轻抚白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