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数下。他连发四枪。
两枪打空,一枪落在右前胸,一枪落在左下腹。
吴端的身体受冲击震动两下。
“哈哈哈哈——!!”中了!中了!赖宏狂喜,他知道这两枪结结实实下去,男人绝对死定了,“叫你装,叫你他妈装——”
下一秒,他的嘲讽哑在喉咙里。
他眼睁睁看着吴端抬起左手,深深探入右胸,在骨肉摩擦的刺耳噪音里取出那枚子弹。
吴端将子弹抛开,就像拂去一片落叶。又往左下腹剜出另一枚弹壳。他几乎面不改色,除了眉宇间越来越阴沉,越来越令人胆战心惊。
赖宏不寒而栗,彻底失去神志,他再度抬起手枪。却在他重新扣下扳机前,吴端手起刀落,断了他的右手。
“啊——!!”那军阀的鲜血喷涌而出,霎时打满吴端全身全脸。
红色的血垢中,吴端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一眨不眨,如死物般直勾勾看着赖宏,“陈三是否告诉你,如何夺人阴地风水。”
赖宏捂着只剩半截的右手,趴在地上痛得来回打滚。丝毫听不见男人在说什么。
吴端抬腿踹倒那具噼里啪啦燃烧着的香炉,里面的木炭、灰烬、内容物散落一地。
有木炭星子与纸钱灰烬落在赖宏脸上,热量瞬间烧了起来。赖宏龇牙咧嘴狂叫,疼痛刺激他往一旁踉踉跄跄爬去。
没挪几步就被吴端抓住后领按在地上,眼睛距离最近的木炭屑不到一个指甲盖。
眼睛被烧得刺痛,赖宏只得回答:“他、他说,要把主人刨、刨出来,然后烧成灰喂、喂狗。再...再...”赖宏被吴端盯得再也说不下去。
“再烹了全家吃下,对吗?”
“对对对、对对对。”赖宏像狗一般点头哈腰。
吴端扬起脸,赖宏望着他往外渗血的胸腔起伏着,好像在笑。
接着,就看他俯身探手在木炭中翻找。
指间薄薄一层皮肉分明被灼成赤红,这男人却无动于衷。赖宏终于崩溃,“你、你、你根本不是人!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而吴端已往炭火中掏出一块烤得漆黑的软物,按着赖宏后脑,一把塞进他嘴里。他几乎是把那东西往赖宏身体里按下去,强迫这军阀不得不咀嚼囫囵吞下。
吴端的双眼如一潭即将干涸的死水,嘴角却轻轻扬起,“那。陈三是否告诉你,夺人阴地,要遭报应。”
陈三。
陈三!赖宏猛然想起刚刚陈三五脏六腑都被掏空的死状,而嘴里着腥涩黏腻的口感…他胃里翻江倒海,立即向前狂呕。
“怪。你不是早会食人尸骨吗?”吴端的声音轻浮而缥缈,那是情绪重到了极致,反而落入深潭化为虚无。
赖宏的嗓子被刚刚咽下去的东西烧坏了,他伏地大哭,“…大神,大神直接杀了我吧……”
吴端望着已经半死不活的赖宏,从地上捡起那半截手臂。
“我都死不了,你又怎配去死?”
他仰头笑道:“我要你尝遍人间一切生离死别之苦!”
在赖宏自以为逃过一劫的侥幸注视中,他收了笑意,语气如那日冰冷刺骨的雪沫梅冢,“等到那时,我再来取你性命。”
他提着那只手臂扬长而去,只留声音回荡在赖宏耳边,“我等得起。”
至于吴七狗,他庆贺赖宏惨死的鞭炮都备好了,却得知仇人居然活着回了府上。于是他歇斯底里冲进了那座山,就想问个为什么。他没有猜错,道长果然在这里。
而赖宏那半只手臂被一根梅枝钉死在坟头。
赶尸人已经听说了陈三的死状,他再难与道长对视。双腿一软,直直往下跪去。往吴端面前磕了数个响头,口不择言,张口即是:“无、无端道长,您今后打算怎么处置赖狗?”
而吴端微微偏头,侧脸线条利落而凌冽,只道一字:“等。”
吴七狗感觉有张轻飘飘的薄纸落在他头上,又滑到他手边。他拾起一看,道长抛给他一张地契。
“你我缘分未尽。”手刃仇人的是道长,他语调却无分毫悲喜,“赠你一块风水宝地,名为‘玄武吐珠’。好生经营。”
吴端转身消失在盛夏梅树投下的阴影深处。
“时候到了本道自会去寻你。”
到此,吴七狗才敢起身。他往赖宏断手上啐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左右张望,看到这曾经的“琼枝映鹤心,七尺不见阴”如今的模样,他终于明白了道长的用心。
现在,整块葬地的风水被颠倒,东北、西南两块奇石变动,鹤首石被移到东南,鹤足石则移到西北。
即原本振翅高飞的仙鹤,现在成了扑着翅膀落下的死雀。
葬在这里,再雄厚的家业也将衰败消亡,后代将事事不顺,事事坎坷,最终子孙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