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竹一路跟到阶梯尽头。高塔最高层。
眼前却只剩一堵黑墙。
没有路了。
不能再往上了。
而吴老四消失了。
不可能啊!何月竹大惊,他一直跟在后面,老板怎么会凭空消失。
何月竹连忙往上跑。
到了墙下才发现,这不只是一堵墙。墙上是有一道嵌在其中的厚重铁门的。
火灾中烟雾都是向上走。这里是高塔最高处,所以烟熏的痕迹尤其可怖,让这扇门都和整面墙融成了黑色,像块巨大的黑炭,远远看去很难分清界限在哪。
但是,为什么要把门修成完全嵌在其中的模样,还没有把手,这样的门实用性真的太差了。
何月竹把耳朵贴了上去,听到铁门另一侧传来吴老四的声音。
“我说你没事去折腾他做什么?”
老板在和某人(鬼)说话。
老板就好像知道那个人(鬼)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似的,一出档案室就奔着这里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害的是谁?”
“要让那老怪知道,我们全家都得完!”
老怪……
何月竹一愣。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不能告诉吴端了。他老板原来是怕吴端迁怒。——如果让吴端知道他差点死在吴家,还不得把整个宅子都掀了。
“你他妈说话啊?”
吴老四语气越来越重,“这么多年了你还没走出来吗?三哥?”
三哥。真是三哥。
老板真在和阿明对话!
可是,害他的不是那个老人吗。老板是不是搞错了。
疑惑之余,何月竹更没想到他老板还有这种和鬼魂对峙的本领和胆子。
但没有人或鬼回答吴老四的问话,房门另一侧只回荡着沉默。
“别他妈搞事,捣鼓你的纸扎去!”吴老四骂道,“别为了那个煞星疯一辈子——啊!”
房间里响起吴老四的一声惨叫。
何月竹条件反射冲了上去,他将门用力撞开。首先冲入视线的是数不胜数的、大大小小的纸扎人——这个阁楼竟摆满了纸扎人,数量之多把每个角落都填满了。
更诡异的是这些纸扎都是同一个造型,中山装的黑发男偶,缺一只左腿。而他的老板向前弓着身体,紧紧捂着肚子。
站在吴老四对面的,正是那个老人。
老人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旧式剪刀,剪刀尖端一滴一滴往下落血。
老人和吴老四看到冲进来的何月竹都十分惊愕,尤其老人,他布满皱纹的脸涨得通红,抄着剪刀朝何月竹刺去。
“小心啊!”在吴老四的惊呼中,何月竹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黑色锐器,后撤一步,反剪老人的手臂,迅速夺走那把剪刀。
“我靠,你他妈还有这身手。”吴老四大惊。
何月竹钳制住老人。中学时候他没少打架,只要不是像之前余阿婆那样完全发疯的攻击,还是能应付的。比起这个,他更关心他老板:“老板!你没事吧!”
吴老四抬起手,掌心沾了点红色。他骂了一声“靠”,向后一个踉跄,撑在身旁桌角。
“老板!”何月竹按着老人,往吴老四方向靠了靠,同时警惕看着四周。目前阁楼里只有他们三人,吴老四刚刚对话的“三哥阿明”,不知在何处。
吴老四解开上衣羽绒服,又掀起一层毛衣、一层老人马甲、一层保暖睡衣,只见他左腹被捅了一道接近两厘米宽的口子,正往外渗着鲜血。
吴老四摇摇头,“还好老子穿得厚。”
“别说话了,你在流血啊。”
“这点小伤算个屁!就磨破了皮。”
何月竹着实担心,但还好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了。
“昨晚害我不够,今天还要杀我老板,你究竟是谁?”
话音刚出,何月竹就感到了不对劲。是手感不对。老人的手臂形如枯槁,与昨晚想杀他的那只手完全不同。难道说,昨晚老人其实是把他从生死一线中救了回来。
“昨晚谋害我的,不是你?”何月竹问道。
老人耸拉脑袋,冷笑一声,“你和那个道士走太近,迟早被杀!”
“为什么?”何月竹一肚子问题,他连声问:“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吴老四脱下保暖内衣按着伤口,刚给家庭医生拨了个救急电话。他听到何月竹的问题,替老人答了:“你不是知道吗?这挨千刀的就是我三哥啊。”
“哈?你三哥不是照片上那个男人?阿明?”
“就是他啊。吴镇明。那是他年轻时候。”
“你叫吴镇明。照片上的也是你。”何月竹怔怔重复,顿时不明白了,那他遇见的阿明是谁,为什么与老人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他又问老人,“那...吴镇明,你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