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留步,我且问你,若是救杜姑娘,需上千人之性命,你可愿意?”
李征鸿蹲下时眼前金星直冒,险些摔倒,然而听得此言,他回答的声音却坚定且洪亮:“当然不愿,无辜者又有何罪?”
“那若仅仅是十人呢?”
“一样,不只是我,雪衣也定不会同意。”
“那若只有一人呢?”妙绝真人正言厉色,背着手行至二人身边,居高临下道,“你好好想想,你们二人是破局契机,有你们在,或许可救更多的人,可能成百上千人,甚至成千上万也不一定。”
“可以。”李征鸿摇摇晃晃地站起。
妙绝真人眉毛一挑,正欲开口,李征鸿却丝毫不给他接话的机会。
“但那个人只能是我。”李征鸿直视妙绝真人的眼睛,说得慨然,“若以其他无辜之人以命换命,又与屠夫何异?我们二人当初立志学武功、习兵法,便是为了保卫这黎民苍生免受战乱之苦,而今若为了我们自己的一条命,而让他们为此牺牲,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这与甄衡、皇帝、张大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区别?”
绝妙真人点了点头,拍了拍李征鸿瘦弱的肩,叹道:“很好。”
李征鸿意识到自己适才有些激动,瞬息间敛了神色:“雨停了,我也该带雪衣回去了。”
“你要带她去哪?”
李征鸿低下身来,轻轻抱起杜雪衣:“先把这辈子过完。”
“李公子。”绝妙真人缓缓道,“等香烧完再走吧。”
李征鸿有些犹豫,但就在此时,杜雪衣的睫毛突然微微颤动,李征鸿见状慌忙弯腰将她复又放在地上。
“你们二人聊。”妙绝真人识趣地退到香案边,给这对时间不多的璧人多点空间。
在二人无声的对视中,香案之上,李征鸿上的那柱香徐徐燃尽,最后一香灰掉落。
妙绝真人瞥了香灰一眼,轻叹一声,随即走到门口缓缓推开殿门。
咿咿呀呀——
天已全黑,秋水在每间屋子的廊前都点了灯,其时雨已初歇,屋檐上的水还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忽听得前院传来几声噼里啪啦地巨响,听动静,应是那些本就四面漏风、摇摇欲坠的房子,塌了。
但稍有内力的人都听得出不仅如此。
“时辰到了。”
妙绝真人一面自言自语,一面越过门槛,而后反手将殿门关上。
夏橙、吴中友和织锦闻声,也纷纷从厢房冲出来,秋水则一脸惊恐,躲在高大的吴中友身后瑟瑟发抖,不敢乱动。
“秋水过来!”妙绝真人喊道。
然而这一声为时已晚,昏暗的夜色中,近十个人头已经齐齐从前一进屋子的屋脊上探出,待到织锦等人发现之时,他们手上弩箭已然射出。
满院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三人拼尽全力抵挡如雨般的箭矢,同时又要分心护着妙绝真人和秋水,就在他们忙得昏头转向之时,只听得方才刺客藏匿的屋顶哗啦啦地一声巨响,霎时间地动山摇,犹如天塌了一样。
等到三人回过神来,定睛一瞧,就连平日里淡定万分的织锦也震惊不已——适才刺客藏身的房子已近乎被夷为平地,就只剩下半根柱子和半堵墙。
三人外加一个秋水不约而同地转头,目光移向这一出大动静的始作俑者——妙绝真人。只见他亦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轻轻一推就把屋子给搞塌了。
轰——
那半根柱子最终还是坚持不住缓缓倒下,顺便将那半堵墙也给砸烂了。
于是又一声巨响后,两拨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刺客一方训练有素,面对这突如其来之变故很快便反应过来,他们当即调整战略,留一小部分人守在外圈,其余人纷纷抽出腰间兵器,呐喊着跨过废墟,直冲向院中。
秋水哪见过这等场面,当即吓得腿脚发软,摔了一跤,一时落了单。原本护在他身旁的吴中友如今被人缠住,织锦、夏橙又被冲散了,即便是闻声而来的李征鸿也无法立时冲过去相救。
眼见刺客的刀锋即将砍向秋水,一旁干着急的妙绝真人不再犹豫,直接运起内力,顷刻之间,一股浑厚之力席卷而来,从上至下将整座院子严严实实罩住,院中所有人包括李征鸿等人在内,皆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一些内力稍弱的,甚至直接趴在地上,只有秋水一人神色如常。
所有人:“......”
望着离自己不到两寸的大刀,秋水这时腿倒也不软了,侧着打了个滚从地上爬起,三两步蹦就到他师傅身旁。
见秋水脱险,妙绝真人忙收了力,但也好像受到重创一般,往后踉跄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