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恶心。”
司淼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她想回家,虽然那个家里有着数不尽的谩骂,但她还有一个可以藏身的衣柜,她可以躲进去,可以睡在里面。
这样,就听不到那些人厌恶的辱骂声了。
没关系的,我很坚强。她悄悄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是最坚强的淼淼。
她跑的飞快,在夕阳的余晖下一路狂奔,在临近家门的时候,看到附近大树下,站着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
他黑棕色的短发在落日晚辉中被镀上一层金边,灿烂又耀眼,光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团光。
明亮又温暖。
在这团火焰的炙烤下,那些阴暗的、卑鄙的“同学们”流下眼泪,涕泗横流地忏悔着,身影渐渐墨化成街角路边的阴影,和腐臭的污水融为一体。
而太阳还在照耀她。
少年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在前行的过程中,他的身量逐渐拉长,肩膀变宽,还有些稚嫩的面容渐渐变得成熟,从一个青涩稚气的少年变成了稳重成熟的青年。
他来到了她的面前。
眸光温柔哀伤,盛满细碎晶莹的光与泪。
声音如风般轻,带着说不清的期冀。
“淼淼,往前走,她在尽头等你。”
话音落下,眼前人就如云烟般消散不见。
司淼抬头往前看去,在一片雾蒙蒙中,看见若隐若现的门。
是熟悉的暗金色,低调奢华的雕花大门,古朴的屋门。
是熟悉的家的模样。
她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紧张感,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缓缓往前走着。
一步、两步、三步……
再长的路总有尽头,路的尽头就是家。
司淼站在房子前,伸手推向屋门。
预想中的阻力几乎完全没有,门被轻轻一推,立刻就开了。
视线的正中央是被硬物划出无数划痕的、伤痕累累的墙壁,但墙壁的正中央,挂着一个完好无损的相框。
相框里是一个小女孩的照片,笑容灿烂,穿着精致的公主裙,打扮得像个小公主。
那是幼年的她自己。
小小的女孩子从画上走下来,站在她面前,仰着脸看她。
一大一小,一高一低,静默地面对面站着,默契地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大司淼蹲了下来,迎着小司淼平静温和的目光,唇瓣在发抖,声音也带着颤音,怯弱地问:“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吗?”
闻言,曾经的她却伸手抱住了未来的她,温柔地说:“没有,你成了我最想成为的人。”
“你在梦里沉溺了太久了。”小司淼说,“我们该从梦里出去了。”
“出去吧,向着前方坚定地走,就能找到出去的方向。”
“往前走,不要回头,坚定地往前走。”
“而且,会有人一直陪着你的。”
大司淼和小司淼对视,小司淼弯了弯眼睛,道:“他有点笨,但他一直爱你,他会永远陪着你的。炽热的光可以温暖孤独的瞬息。”
她的内心这么告诉她。
她失去一切,也拥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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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淼醒来时,听到一阵压低声音的谈话声。
她眨了眨眼睛,还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还没有完全从那个旷远的梦里回过神来。
梦醒后,所有的记忆全部回笼,清醒时的、不清醒时的,全都混杂在一起,她需要花一些时间来消化。
司淼缓了会儿,才直起身。
她刚一有动作,轻微的交谈声立刻停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几乎是同步响起:“淼淼,你醒了?是我吵醒你了么?”
司淼摇摇头:“不是。”
她抬起头,直直和距离不到一米的女人对上视线。
司芳雅在看她。
她的妈妈在看她,很认真、很仔细地在看她。
司淼意识到这点。
司淼一下就手足无措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拘束地说:“我……”她没想到母亲醒的这么快,还没整理好措辞,只说了一个字便卡住了。
好在司芳雅并没有要求她说什么。
女人专注地凝望她,美丽的眼眸里闪过诸多情绪,思念、心疼、愧疚等复杂情绪盈满那双眼睛,越发让司淼无措。
她太久没面对过恢复正常的母亲,已经忘了该怎样和对方相处。
司淼抿住唇,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由对方注视。
良久,女人柔和微哑的声音才响起:“我的淼淼长大了,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只一句话,便让司淼红了眼眶。
她有些狼狈地低下头,泪珠掉在裙摆上,晕开一片染痕。
笪凌安静地站在一边,没有破坏母女俩的叙话。
他无声无息地放下餐盒,往后退了几步,退出病房,轻手轻脚地关门,退出了病房,给母女俩留下一个私密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