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说完,阮志中看到妻子给自己比了个耶的手势!
原来,拒绝的话,也不是说不出口。
阮志中不去看父母的脸色,吃完饭就去上班。
上班路上,开车正好路过心理诊所。
若不是天天路过,他也不会升起看心理医生的念头。
诊所的门半开着,能看到一群人堵着大门嚷嚷。
其中有个人拽着高医生的衣领,把他抵在墙上,拳头高高挥起。
阮志中赶紧找个地方停车,小跑到诊所门口。
作乱的人已经被赶来的警帽控制住了,高医生的眼镜掉了,眼睛和脸上都有青紫。
小护士正拿碘酒给他消毒。
“高医生,你怎么样?”阮志中关切地问。
高湾看到昨晚才做过咨询的患者,有点惊诧,“你怎么来了?”他边说边起身,“又发病了?”
“没有没有,挺好的。我上班正好路过,看到有人闹事,就过来看看,用不用我送你去医院?”
小护士笑出声:“我们这虽然是心理诊所,可有些病人发病时很暴躁,所以处理外伤的药品备得挺齐全。”
阮志中干笑两声,“忘了咱们是诊所了,对了,我能借下卫生间吗,早上水喝多了。”
小护士:“去吧,前面走廊右拐就是。”
心理诊所从外面看,就一个门脸,但是纵深很深,里面弯弯转转隔成好多单间。
因为没有充足的窗子,即便是白天,屋里还是又潮又黑。
这会儿还不到上班点,只来了零星几个医生和护士,走廊深处的灯没开,安全通道的绿牌子散发出莹莹绿光。
阮志中借着这丝光亮找到卫生间。
早上还没清理,卫生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骚臭味。
不知哪个水管漏水,发出滴滴答答的水声。
正在上厕所的阮志中忽然感觉脖子上被溅上一滴水。
他抬头看看,塑胶顶棚上凝结着一滴滴的水珠,要落不落的。
他用手抹了把脖子,上好厕所洗洗手,就离开了。
殊不知,脖子滴过水珠的地方,有一条黑线蔓延开,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彼岸花,就好像纹刻在脖颈上的。
阮志中开车来到公司楼下,刚好碰到老板。
老板面色凝重地问他:“怎么样?最近工作压力大吗?”
阮志中答道:“还好。”
“小阮,年后公司没揽到什么大活,公司也养不了这么多人,你最近有空就上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工作。
不是我不保你,你最近的工作态度很让人失望啊。”
阮志中心里一沉。
他从毕业就在这家工作上班,都快十个年头了。
他是眼看这家公司一点点成长起来的,他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闷着没说话,可心头却像压了一座大山。
办公室里气氛沉闷。
看来大家都知道老板要裁员的消息,一个个装成很认真工作的模样,想用行动唤醒老板残存的良知,从而留下。
毕竟公司许多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
哪怕停上一两个月没工作,按现在人的消费水准,那都得断粮。
阮志中刚在位置上坐定,手机就响了,他吓得一个趔趄。
稳定心神一看,是他老婆来的电话。
想起早上老婆比耶的手势,他心想,说不定有好消息呢,要乐观,对,乐观。
阮志中蹭了蹭额头渗出的汗珠,接通电话。
老婆的咆哮声从电话里传出来。
“阮志中,你还管不管你爸妈了!你一走,他俩就在家里边闹起来了!
说是我鼓动你,要把他们撵走!
他们还说,把你养这么大,到了你回报的时候,你却想把他们扫地出门!”
阮志中脑袋里嗡嗡的,到后来甚至听不到老婆在说什么。
他嘭的一下把手机扔在地上。
逼我!你们全都不想让我活了,想要逼死我是吧!
他浑身笼罩着阴郁和绝望,吓得同事们大气不敢出。
他脖颈上的彼岸花,绽开了一半。
阮志中强压心神落座。
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说。
人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工作?
为什么我的家人就不能谅解我一点?
是不是我死了,大家就都解脱了?
他脑海里闪过女儿嫩呼呼的小脸,心头有一丝熨帖。
可转瞬,父母亲狰狞咒骂的脸孔,就取代了女儿的笑脸。
他们用手指戳他的头,质问他,养你何用?
老板在他面前摔了文件,咒骂他是个米虫。
银行催贷员声音礼貌但疏离地告诉他,不及时交上贷款,就会影响他的信誉。
……
阮志中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同事们在身后窃窃私语,“阮志中今天好吓人,他咋了?”